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有个同桌,是个男生,叫王建,他个子不高,黄眼睛,白皮肤,尤其是在阳光下,他的眼睛显得更加金黄金黄的,冒着亮光,清澈见底。甚至有点可怕。这家伙很鬼,比我机灵,学习比我好,相比之下我显得有些呆傻。有三件事我记了一辈子。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老师发给学生蓖麻种子,哪位同学家里有院子,适合种蓖麻的,可以领种子,等收获的时候,要把蓖麻缴给学校,说是支援国家建设。我家有个后院,是可以种蓖麻的,我领了种子。王建是我的同桌,又是好朋友,他家离我家很近,也就一百米的距离,我俩整天黏在一起。他家没条件种蓖麻,我家种蓖麻的事儿自然也就成了我俩的事儿。什么松土,浇水,施肥,都少不了他的劳动。我俩又多了一个有趣的事儿。
春去秋来,收获季节,给我一个满满的收获,蓖麻籽装了满满的一兜子,那蓖麻籽光溜溜儿的,滑溜溜的,个个溜圆饱满,硬硬的壳子,像灰色的小精灵,用手一抓好舒服啊!抚摸着丰收的果实,心中是无比的喜悦 。我在幻想着把果实缴给老师的时候,她一定会表扬我,也可能在班务会上表扬我呢。王建自然也是很高兴的了,不过他有个动作把我给看懵了,他抓了大把大把的蓖麻籽往他的衣兜里装。
“你?你?这是?!”
王建诡秘的笑了:“你不懂,这个东西可好玩儿了。”
说着他拿出一根竹签子,三下五下把蓖麻籽的外壳剥掉,用竹签子穿成一个串,用火柴点着,蓖麻籽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火炬。他得意地笑着:“怎么样?!好玩儿吧?!”说着他把“火炬”递给我,让我也体会这样的快乐。他又说:“到了晚上这东西更好看呢!”说着,他又从我的兜子里往外抓。我说:“行了!可以了吧?!如果缴的太少了老师该不表扬咱们了。”他说:“你傻!老师知道你收了多少?!”
这是我办的第一件傻事儿。还有第二件傻事儿。
我有一个小搪瓷缸子,白色的,很小巧,书包背带上有根线绳儿,上下学把水碗儿拴在书包带上。有一天打满了水,没喝几口就上课了,我把水碗就放在书箱里。放学的时候忘拿水碗了;第二天再找就成没了。老师让我到年级组去认领丢失物。王建也陪我去了。
到了年级组办公室,一个男老师给我们端来一个小黑板儿,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碗,有大的,有小的,有花的,有白的。我的那种小缸子最多。我就在一堆小白瓷缸里翻来翻去。我的那个缸子我最熟悉,王建也很熟悉。杯子口掉瓷了,每次喝水都要躲着掉瓷的地方,否则会拉嘴。我就执着的寻找碗边掉瓷的缸子。看的王建直起急。他拿了一个很新很完美的小水缸递给我:“哎呀!还找啥?!长这么大的眼珠子也不好使,这不就是你的杯子吗?!”我说:“不是,我那个口边上掉了一块瓷,没有这个新。”王建气坏了,把杯子往小黑板上一撴,扭头就出去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的那个杯子,怏怏的离开了。
出了办公室看见王建气呼呼的坐在地上,他一看我出来了,噌地站起来:“我说你是不是傻?!那些杯子属于失物招领,又不是让你偷,找个相似物不就得了,我给你挑的杯子多好?!拿回去起码有个喝水的东西,这可好,你妈还得给你花钱重新买一个?!给家里省点钱不好吗?!”
我越发觉得王建说的有道理,我是傻,他简直是猴儿精猴儿精的,我是个呆子。
现在想起来,王建这个机灵猴儿,怎么就跟我这么傻的家伙能玩儿到一起?对!这就对了,假如我要跟他一样的猴儿精,我俩可能就玩儿不到一起了。有句俗话说得好:“一个木桩上不能拴俩叫驴。”这里有哲学。
这篇文章看似记叙文,实际上是一篇议论文。只不过我怀疑我能否有这样的议论水平。
“人之初,性本善。”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也就八岁,心底很纯,还是很笨?!看怎么说。同样的年龄,王建性本恶,还是天生的思维敏捷?按现在的思想意识来评论王建,那就是有能力;这样的人能成大事儿。我小时候很纯也好,迂腐也好,在这个问题上我给王建算是投了赞成票。可是给小时候的我,也是点赞了。我小时候的确是个好孩子,王建就是个嘎砸子琉璃球儿。可是我很容易吃亏,王建走到哪都让家长放心,他有机智的应变能力。
到了小学五年级,我们到飞鸽自行车厂学工劳动。工厂给我们每人买了一张公交月票不说,每天还给我们发两毛钱的菜金。那时候的两毛钱可是不少了!
那个年代,每家都按粮本供应粮食,每个月,一口人仅供应一斤小站稻。我妈觉得我每天都干体力活,给我用饭盒带了一点稻米,车间有电箱炉,把米蒸好,到食堂买一个菜就挺好的了。
中午,香喷喷的稻米已经熟了,我在食堂买了一个大狮子头,师傅又给我的饭盒里浇了一勺汤。到饭桌上吃了没几口,王建过来了,他看了看我的饭盒,撇着嘴说:“你小子真不会过日子,这么好的稻米 ,不就菜都能吃下去,你还买这么好的菜?!省一毛钱回去给你妈,她不高兴吗?!”他这一席话说的我是心服口服了。那顿饭虽然很香,可是我没品出滋味儿。那顿饭吃的我特别的难受。都是同龄人,他怎么就比我懂的这么多呢?!
我的同桌和我的三件事让我记了一辈子。这三件事,让我到现在都分不清是谁的对与错。或者说他是对的,我也是对的。无论怎么说,这三件事对我都是有启发的。事情很小,对我的影响很大,他那灵活机动的思维让我很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