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旧书店·新约（九续）
年轻情侣接过便签和笔，头挨着头低声商量。男生想约定明年今日再来，女生却摇摇头，指着墙上“1987年的玉兰与约定”说：“我们要像爷爷奶奶那样，约定十年后带着孩子来。”两人认真写下名字和日期，贴在苏晓的便签旁边，指尖相触时，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温柔。
陆柯的吉他声适时响起，简单的旋律伴着晚风从敞开的窗户飘出去，引得巷口散步的人纷纷驻足。阿珍奶奶放下针线，跟着哼唱老调子，沈远则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进了书店的专属相册。林夏给情侣端去两杯柠檬水，看着他们在书架间并肩翻阅，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沈远时，他也是这样，在角落里安静地读一本书，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温柔得不像话。
五月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书店的绿植长得愈发茂盛，琴叶榕的叶片大得能遮住半张书桌，窗台上的多肉挤挤挨挨，缀满了粉嫩的花剑。苏晓留下的明信片还在柜台，只是零钱盒换了个更大的，里面的硬币和纸币被沈远仔细分类，除了养护绿植，还添了些新书——大多是读者推荐的冷门佳作，被整齐地摆在“约定推荐”专区。
这天午后，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推门进来，铜铃声清脆。他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连环画，有些拘谨地问：“请问，这里还收老物件吗？这是我爷爷小时候在这儿买的，他说想让它‘回家’。”
男生叫陈阳，爷爷就是阿珍奶奶常提起的那位爱下棋的老店主的邻居。这本《大闹天宫》的连环画，是爷爷十岁生日时，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书页边缘已经磨损，却被保存得干干净净。“爷爷现在腿脚不方便，让我一定把书送回来，说这里才是它该待的地方。”陈阳说着，从包里掏出另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坐在书店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捧着的正是这本连环画，旁边站着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夏把连环画放进专门的玻璃展柜，和旧发票、老照片摆在一起，又在旁边贴了张便签，写下“1975年的连环画，归乡”。阿珍奶奶闻讯赶来，看着照片眼眶发热：“这是老陈啊！那时候他总在书店门口下棋，赢了就给我们分糖吃。”她拉着陈阳坐在壁炉旁，絮絮叨叨地讲起过去的趣事，沈远则给陈阳泡了杯陈皮普洱，听他说爷爷现在还常念叨，想再看看书店的模样。
陈阳临走时，在便签上写下约定：“明年带爷爷来赴约，看看他牵挂了一辈子的书店。”林夏把便签贴在展柜旁，心里想着，原来有些约定，能跨越几十年的时光，依旧鲜活。
六月的雨来得突然，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发亮，凌霄花顺着墙爬得更高，花瓣上挂着水珠，像一串串晶莹的泪。书店里人不多，沈远在整理新书，林夏坐在窗边看书，陆柯则在调试吉他，准备晚上的弹唱会。忽然，铜铃响了，一个穿雨衣的小姑娘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本画满涂鸦的笔记本，头发上还沾着雨水。
“姐姐，我能把这个寄存在这儿吗？”小姑娘叫朵朵，今年八岁，是附近小学的学生。她的笔记本里，画着对未来的憧憬：想当画家，想环游世界，想让爸爸妈妈永远不吵架。“我想存五年，”朵朵仰着小脸，眼里满是认真，“五年后我来取，看看自己有没有离梦想更近一点。”
林夏帮朵朵把笔记本放进寄存柜，给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递过一块饼干。朵朵吃完饼干，在便签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写下“朵朵的梦想约定”，贴在柜门上。“我还要给书店画幅画！”她拿起柜台旁的彩笔，在空白的便签上画了个小小的书店，门口有铜铃，窗边有绿植，还有一群笑着的人。
雨停的时候，朵朵蹦蹦跳跳地走了，临走时挥挥手：“五年后见！”林夏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些稚嫩的约定，就像雨后的阳光，温暖又有力量。
七月的阳光炽热，书店里却很凉爽，老风扇慢悠悠地转着，吹得书页轻轻翻动。男生的画展虽然结束了，但他的画依旧挂在墙上，吸引着不少客人拍照。这天，穿浅蓝校服的女生带着同学们又来了，这次她们带来了自己做的手工皂，形状是书店的模样，还带着淡淡的凌霄花香。
“我们想把这些手工皂放在店里，”女生笑着说，“有人喜欢就拿，就当是我们给书店的礼物。”她们还在便签上写下新的约定：“高中毕业再来，看看书店的夏天，也看看我们有没有成为更好的自己。”
手工皂被摆在柜台旁，很快就被客人拿光了，有人留下了感谢的便签，有人往零钱盒里放了钱。林夏把感谢便签贴在墙上，看着满墙的字迹和照片，忽然觉得，书店就像一个容器，装着无数人的期待和梦想。
八月的夜晚，星光璀璨，巷口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书店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读者分享会，大家围坐在一起，读自己喜欢的书，分享自己的故事。陈阳带着爷爷来了，老人拄着拐杖，看着玻璃展柜里的连环画，又看着墙上的老照片，眼眶湿润：“没变，还是这么热闹。”
阿珍奶奶给老人端来一杯桂花乌龙，男生给老人画了幅速写，陆柯则弹起了舒缓的曲子。林夏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温暖。分享会结束时，大家一起在便签上写下约定：“每年八月，都来书店赴约，分享彼此的故事。”
林夏把便签贴在《巷尾书店的新约定》旁边，翻开本子，写下：“八月的星光很美，约定很甜。这里的故事还在继续，只要有人愿意来，只要有人愿意赴约，这份温暖就永远不会消散。”
她合上书，抬头看向窗外，星光落在凌霄花上，泛着淡淡的光。铜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笑着问：“请问，这里是能寄存时光胶囊的旧书店吗？我们在网上看到的，想来存一份对二十年后的约定。”
林夏笑着点头，把便签和笔递过去：“当然可以，这里的每一个约定，都会被好好珍藏，直到重逢的那一天。”
书店里的灯光依旧温暖，铜铃清脆，绿植茂盛，墙上的便签越来越多，就像无数颗星星，照亮了巷尾的夜，也照亮了每一个前来赴约的人的心。而那些大大小小的约定，还在继续生根发芽，长成一片更辽阔、更温暖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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