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黑皮美女。”
自从上次穿着深海猎人泳装的照片在罗德岛本舰传开后,棘刺总算跻身“罗德岛十大风云人物”之一。(被挤下去的是年小姐,和她深情演唱的damedane高级作战记录)当然,声名和欢迎都是有代价的,棘刺现在得远远避开斯卡蒂居住的女生宿舍的走廊,还有男生澡堂里时不时沿着潮湿地板滑过来的碱性磐蟹粘液肥皂。深海猎人那边当然喜欢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棘刺或许能有一个痛快,但若是不慎弯腰捡起肥皂,棘刺的下半身和下半生可能就会远离痔疮的困扰。
“hello,极境。”海胆先生简单地回应一句,又把注意力重新落在面前的试管之中,透明的玻璃器皿内,正在沸腾冒泡的是秋水仙碱和酸性原石虫分泌物(后者可用于酿酒)的混合液体,他正用滴管沿试管壁向其中缓慢添加一些提纯后的乌萨斯雪怪体液。两种液体一旦相遇便产生反应,黄色的混合物接触到淡蓝色的雪怪体液后,接触面的附近产生了一些零星的鲜红色正六面体晶体。棘刺仍嫌它们的反应速度不够快,左手捏着夹子,把试管放在酒精灯上微微加热,而鲜红色的晶体越积越多。
“我非常不介意你称呼我为‘罗德岛第一大帅哥’。”极境拨弄下额角那撮红色的头发,轻声浅笑,“凯尔希医生刚刚给我们排了任务...”
“极境,用你的源石技艺试试这些晶体。”海胆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试管,头也不回地打断极境。
“我的源石技艺可不是用来给你热试剂的!正如我所说,这次的任务路途遥远...”极境又拨弄下发丝,接着说道。
“罗德岛本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帅哥极境,用你的源石技艺“听”一下试管中的晶体,好么?”
“...乐意为您效劳。”
偌大的实验室内,瓶瓶罐罐之间就只剩“大帅哥”和“街头霸王”,棘刺身穿白大褂,却卷起一边裤脚,头上、皮肤上零零星星落下不少颜色各异的不知名的试剂残留。极境倒是浑身上下干干静静、一丝不苟,但他现在是海胆先生的助手,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极境的源石技艺是“聆听”,顾名思义是一种与声音有关的源石技艺。声音,即为有规律的震动,极境不只能“聆听”各种人声,就连空气和地板的震动都在他的源石技艺作用范围内。包括但不限于掩体间的裂缝、试管中晶体的结构、机械的运行方式,只要是声音能通过的地方,他都能从震动中分辨出绝大多数的信息。在罗德岛对外的战场上,极境干员凭借这一独特的源石技艺,从纷乱复杂的战场上分析出有用的信息,从而使得其他干员的行动处处占据先机。
而现在,他就要用他的源石技艺,来分析试管中鲜红色的晶体。鲜红的晶体数量不多,全都在加热的黄色和蓝色的液体间上下游动,像一只只无害的小动物。极境凝神聚气,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小一只试管中,他没有携带常用的、能提升他技艺范围的旗子,但只是检测那么一只试管的话,动动手指就足够了。
极境闭上眼睛,世界安静下来,各式各样的震动在他的耳朵里更加突出。棘刺和自己的心跳声、皮肤与衣料摩擦声、酒精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晶体混在沸腾的液体里撞击试管壁的噼啪声。种种声音被无休止地放大,在极境的脑海里有如鞭炮齐鸣。
“大帅哥”极境摒弃其他多余的声音,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小一截试管里,他施展源石技艺时的那份专注足以证明他确实拥有和自身帅气相匹配的实力,而海胆先生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极境专注的脸看,似乎能从中看出他的想法。
近了、近了、更近了,从试管里升起的泡泡噼啪作响,鲜红色的晶体全是正八面体的结构,这种结构稳定,不易破坏,真不知道棘刺又鼓捣出了个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是晶体内部的结构无法辨别,因为试管内还有其他液体的存在,水是优秀的声音的介质,但也会隔绝掉一部分震动。要想彻底地探查晶体内部的结构,只能再靠得近些。极境伸出一只手指,缓缓搭在温热的试管外壁上。
晶体上蹿下跳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下来,像是有人把它们的速度调成了原来的三分之一,极境的意识避开沸腾的水流,从晶体表面上细微的裂痕间“钻”进去。晶体的内部结构稳定,是由一个个细小的正八面体晶胞(组成晶体的基本单位)所组成,中间一个连着周围八个,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每个八面体的中心都是一枚深红色的原点,而晶体内都有几百万个晶胞,每个晶胞的原点仿佛有心跳一般,正在以一个特定的频率震动,每个原点的跳动参差不齐,落在极境的耳朵里,就像是面前忽然出现几百万个整合运动一样,“他们”毫无规律地聚在一起、毫无纪律地行军,并试图以此打破罗德岛的防线。
“差不多得了。”极境在心里默念,他的源石技艺更多地是用在战场上辨识敌人的位置,而不是被当作显微镜去研究这些细小晶体,而且“聆听”这些晶体的内部结构很容易陷入其中,耗费心神。要是不棘刺要求,极境是绝对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但他转念一想,反正不会再次“聆听”细微晶体,不如就借此机会,搞点事情。
极境的源石技艺是聆听空气和水中的声波震动,但它同时也能影响震动本身,他在战场上发动源石技艺时,周围的敌人体内的细胞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共振,放到一些普通人身上,这种共振可能会导致神经紊乱、难以行动,严重一些甚至会心脏破裂而死。但在以身体强悍著称的萨卡兹面前,这种共振最多能让他们恶心呕吐,行动不便而已。虽然极境常以“聆听”这种千里之外就能得到敌人讯息的能力所自豪,但也为它无法在战场上提供有效杀伤而苦恼。
如果能让晶胞的内核以一定的频率共振呢?这对极境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一种特殊、稳定、缓慢、平静的心跳声不断从极境的身体里扩散,他周围的空气、他手中的试管、棘刺的身体、实验室内的瓶瓶罐罐,都是朝拜凤凰的百鸟,以极境为中心,震动的波纹从他的脚底下一圈一圈扩散开去。
海胆先生极其熟悉这种共振频率,在战场上,每当极境挥动旗子发动源石技艺时,与极境搭档的人都会放缓心跳和呼吸,养精蓄锐,严阵以待。当“聆听”结束时,敌人面对的,将是针对他们所有弱点的全力一击。
棘刺同样放缓心跳,继续观察晶体的反应,任由试管内的液体逐渐泛起涟漪,周围的烧杯和酒精灯齐齐移位,有些应力结构脆弱的玻璃器皿甚至在极境的源石技艺中爆裂开来,碎玻璃撒得到处都是。而极境的“聆听”一次比一次缓慢,一次比一次强烈,晶胞中的深红色原点在极境的影响下缓缓统一步调,由毫无纪律的散兵游勇,摇身一变,成为整齐铿锵的阅兵队。
“大帅哥”的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心跳已经降至每分钟六次,实验室内再无完好的玻璃,连最硬的玻璃研钵都碎成细细的粉末。而共振的强烈反应就连在舱底检修的可露西尔都有所察觉,她本来在舱底驾着三角梯更换烟雾报警器的电池,刚刚换好烟雾报警器的电池,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上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慌了手脚。她手忙脚乱丢下手中工具,拿出通讯器,正准备向凯尔希报告舰船内有人未经许可擅自使用攻击性源石技艺。手刚刚伸进口袋里,却听到头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怀中的烟雾报警器像受了惊的麻雀一般吱呀吱呀地叫个不停,吓得她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口袋里的通讯器也同时受了惊,鬼叫起来。可露西尔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绝望地捂住耳朵,大叫一声“吵死了!”
好不容易摸出通讯器,是凯尔希打来的紧急通道,怪不得叫得那么厉害。通讯器屏幕中,凯尔希正淡定自若地往什么地方走,可露西尔从急促的脚步声中判断出,她的心里可不像表面一样平静。
“中层B503号实验室发生爆炸,你放下手头的工作来一下。”凯尔希撂下这句话便匆忙挂掉了。可露西尔急忙把还在嗡嗡作响的烟雾报警器塞到腰包里,从五米高的梯子上一跃而下,直奔升降梯。
可露西尔这么慌张的理由可不只炸了一间实验室这么简单,当年为了合理利用空间,已经把罗德岛舰船塞得满满当当。据B503号实验室一墙之隔的房间,曾被用作临时储物间,里面存放着不少干员的私人藏品。已被探明的藏品有:年小姐周年庆终极豪华特别珍藏版《damedane》录像带(里面包含有108位群演和海猫主唱),博士托干员坚雷购置的零食大礼包(其中包括九个热水壶和三箱泡面),干员刻俄伯从厨房偷来的蜜饼,还有干员阿新研发的西瓜味愉悦剂(会让你一整天都是笑着过的,字面意义上)。
老式的升降机发出咿呀咿呀的怪叫,检修的电线还未收拢,悬在半空,随着升降机的震动左右摇摆,可露西尔躲避着朝她袭来的电线,焦急地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干跺脚,手里却紧紧攥着那个烟雾警报器,仿佛它就是救命的稻草。可露西尔有认真考虑过B503号实验室爆炸的原因,那种充满未知药剂和源石反应的房间发生爆炸,最大的可能性是源石粉尘爆炸,其次就是某位不知死活的干员在里面使用爆炸性源石技艺。上一位擅自使用爆炸性源石技艺点燃博士办公室的干员已经被塞雷娅抓起来抄写句子了。难不成是那位爱吃冰淇淋的高冷女神?
走过最近的走廊,拐过最后一面墙,当目睹爆炸现场时,即使有心理准备,可露西尔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呆。B503号实验室并不是爆炸实验室,但它的外墙仍是由钛合金钢板构成,现在这些钢板近乎燃烧殆尽,只剩下靠近地面的桩子,断面上的合金尚未冷却完全,肉眼可见的红光像在呼吸,忽明忽暗。距离B503一墙之隔的储物室被夷为平地,食物和录像带被高温完全蒸发,只剩下黑乎乎的碳粒,热水壶们也不能幸免,现场只看到几个内胆被烧融后残留的碎块,它们可是热水壶里最耐热的部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西瓜的味道,而在废墟的中央,两位顶着爆炸头,面目黑不可辨的干员正岔开大腿坐在地上傻笑。
“哈哈哈哈,它怎么会爆炸的?”左边那位黑里透黄的干员说,把他扔进碳素堆里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来。
“嘿嘿嘿嘿,我怎么知道?”右边那位干员的头上还依稀能看到一缕红毛的痕迹。
“要是咱们制作的药液摔炮有这个威力就好了,哈哈哈哈哈。”
“你想得美,嘿嘿嘿。”
此情此景明明很糟糕,可露西尔却很想笑,她把攥了一路的烟雾报警器狠狠丢到两人,它在废墟和热空气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命中了黑黄干员的头部。烟雾报警器跌落在地,刚刚安装好的电池弹出来,尖锐的报警声戛然而止。
“你们,”可露西尔感觉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们是想把舰船炸了吗?”
“这个剂量太少,要实现整舰爆破至少需要相当于三千六百六十五倍此次爆炸的晶体数量共振......”
“够了!”可露西尔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坐在地上。“你们俩人,哈哈,都给我到舰桥上面去,哈哈哈,直挂东南枝。哈哈哈哈哈。”
阿研究出来的西瓜味愉悦剂果然威力超群,连可露西尔都爬在地上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