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天意如此,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不能逃脱的罢。
仙剑大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在绝情殿主卧的房门上。乍看,还有一个身着粉色留仙裙的少女跪在那,两只手里捧着那一瓶东西…竟然…是血!
门缓缓打开,里面那男人踱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
整整十天未见,花千骨并不知他如何。但从他苍白的脸上以及难以掩饰的疲惫中可以看出,他现在不过只是用真气强行吊着气息罢了。
花千骨“师父…”
她忍不住唤了出声,声音中难以掩饰心疼与悲伤。
低头看了看身前的少女,十天未见,不知道她修炼的怎么样了,但他相信他白子画的徒弟,她定然是不会叫自己失望的。
思及此,白子画嘴角终是微微上扬,勾绘出一抹苍白的笑。
目光却瞥见她手里捧着的血瓶,眼里的柔情与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股凌寒。
白子画“你在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微微低沉,难以掩饰的是心疼和怒火。
白子画“你在威胁我吗?”
他微微倒退一步,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全是痛楚。
花千骨“弟子不敢…”
她避开他的双眸,直直的看着前方。
白子画“我已经说了,以后不会再拿你的毒做药!”
他怒了,拂手打翻了那瓶血。自己闭门不见她就是为了避免毒发失去理智伤害她,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花千骨“师父!你不喝会死的!”
花千骨吓了一跳,立马拉住他的衣角哭求道。
男人没有发一语,狠狠的抽回自己的衣角,径自的从她身旁走过。
花千骨“师父…”
花千骨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还未走出几步远,笙箫默的身影就显现出来。
笙箫默“师兄!”
白子画“你怎么来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师弟,白子画很是疑惑,皱眉问道。
笙箫默“大师兄执意要我来叫你去主持仙剑大会,说,免得各派蜚短流长。”
最后四个字,笙箫默咬的极重。
白子画却是心底暗自苦笑,有些时候,他果然还是身不由己。
微微侧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女孩,他咬了咬牙,道:
白子画“走吧。”
话音刚落,脚步还未抬起。一股浊气便已涌上胸口,他以手抚膺忍不住低呼出声。
笙箫默“师兄!”
笙箫默赶忙扶住他的身体,
笙箫默“没事吧?”
花千骨“师父!”
花千骨见他毒发大惊失色,忙跑到他身旁,扶住他的一条手臂,语气着急:
花千骨“师父!你没事吧!?”
白子画“没事…”
花千骨“师父你就喝吧…我怕你身体撑不住,被师伯看见,被众掌门看见你身体这样的话…”
花千骨着急道。
白子画“小骨,你听话,师父撑得住…”
他一面强撑,一面艰难地道。
花千骨“师父!到底我怎么说,你才肯喝呢!?”
花千骨终于急了,他为什么就是不喝?为什么!?
白子画低低垂眸,闭口不言。到底怎么样?不论怎样,他都不愿再吸食她的血,不愿再伤她一分一毫。
花千骨“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花千骨知劝不动他,只得搬出天下苍生来。
闻言,白子画微微一震。
是啊…他可以不为自己着想,可他必须为天下苍生着想…
笙箫默“师兄…你这样到底行吗?”
搀扶着他的笙箫默也忍不住出口劝道。
白子画身体猛然一愣,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红,缓缓抬头看了看花千骨白皙的手臂,微不可查的咽了一口唾液。
但在看见她腕上遍布自己的牙印的时候,又隐隐有些心疼。
花千骨赶忙收回了手,又抬起另外一只:
花千骨“不然换另外一只吧?”
白子画摇头,抬手牵起了她的左手轻柔地贴到唇边:
白子画“你右手一会还要御剑。”
仿佛飞蛾扑火的亲吻,冰凉的嘴唇就那样轻柔地贴了上去。花千骨心头一疼,每每这个时刻,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刻。
很快,白子画放开她,看着她腕上又新添的一排牙印,上面还渗着血。
心底又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又伤她了…
手轻轻在她腕上抚过,一一消去上面留下的伤痕。
花千骨一愣,接着又是一阵悲伤。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怕是再也不能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毫无防备的关心和爱护了吧。
她不愿意这样,所以,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知道!
师父,原谅小骨的不可说…
仙剑大会上,一切顺利的进行着。高高的台上,那抹白影就坐在那。在这满目疮痍的六界,他仿若救赎般的存在。
花千骨站在弟子队伍里,就这样抬头看着他。那苍白的容颜令她心头一惊,她的王,她的天,真的好像好虚弱…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他依旧还是那个屹立于万人之上的九天之上。
师父…对不起…等一切都结束了,小骨就会自行了断。没有了小骨,你就还是那个冠绝六界的长留上仙了…
白子画亦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蕴含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相视的二人,各怀心思。
霓漫天却是得意冷笑,这一次,她必然要让花千骨身败名裂!
这一届各门各派参赛的人数比往年更多了,打斗十分精彩,花千骨完全无心观战。
因为落十一等做了师父的人不用参赛,丝毫没有悬念,拜师组最后进入了四强的是花千骨、霓漫天、朔风和云端。
花千骨本想着若能先和朔风交手,那么输在他手中,再怎么都比霓漫天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只听摩严一句:
摩严“由白子画门下弟子花千骨对战落十一门下弟子霓漫天!”
花千骨顿时绝望,既要输,又要输得不露痕迹,这对于实力已经比霓漫天强得太多的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这次,最后几场比赛的场地范围大大的扩宽了,可上山下海,可飞天入地。
霓漫天停在半空中,手持双剑,二人相对,各怀心事。花千骨的断念始终没有出鞘,她只是不想这样的比试侮辱了师父赠她的佩剑。
你来我往,拳脚相向,她虽不再是当初那个花千骨,却仍难逃失败的命运。
朔风、落十一等人很快看穿了她似乎在顾虑些什么,以她今时今日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与霓漫天纠缠那么久。
花千骨绝望的回头望了一眼白子画,才发现他也一直在望着自己。
花千骨抿了抿唇,她也知道他想看看那么久以来修炼的成果,可是她…注定要他失望了…
比试越来越激烈,霓漫天施法设下一个结界掩住众人的视线。
霓漫天“该认输了吧?”
用内力传来的一个声音,那是霓漫天的声音。
花千骨咬牙,口腔里似乎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霓漫天畅快大笑,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掌中凝聚了内力连在花千骨身上打了几掌,瞬间便震断了她的几根经脉。
花千骨没有反击,咬牙硬抗,喉咙一口血液上涌,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霓漫天设的结界又怎会挡的住白子画?看着那丫头硬生生挨了霓漫天的几成内力,心头不由一疼。不过,以她今时今日的修为,又有自己的百年功力加持,又为什么会这样?
朔风自然也看得见结界里的情况,眉头不由一皱,
朔风“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霓漫天看花千骨哼也不哼一声,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神态,不由的来气。
霓漫天“真没想到,你对尊上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我都要感动死了…可是,这段爱,注定要被埋在血泪之中啊!”
说着,又一道冰棱插入。
霓漫天“好听话的一条狗啊,好久没有人能逗得我那么开心了。你说,我接下来应该叫你做些什么呢?哦…那只成天纠缠我师父的虫子…我该拿它怎么办才好呢?”
花千骨一听身子一震,仰起头来怒视她。她对她怎么样都行,可绝对不能伤害糖宝!
霓漫天隐隐心里有了些害怕,却还要故作镇定道:
霓漫天“别忘了,你的把柄还在我的手里!我现在就把它抖出去!”
花千骨看着她,没有言语,只是那双大大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她…还没有杀过人…
这里那么高,又有结界隔绝一切,就算是霓漫天死了,她也可以把它伪装成打斗中她的一时失手。就算要处罚她,她也认了。她必须要除掉霓漫天!不然从今往后有的只是漫无止境的要挟,她太了解霓漫天,不达目的她绝不松手。她不在乎她要自己做什么,可是…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身边的人!
只要霓漫天死了,一切都会归于太平的。
就在断念剑出鞘要穿透霓漫天身体的那一刻,一道白光狠狠击在了她的心口上,花千骨一口血猛然喷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白子画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花千骨“师父…”
她瞳孔蓦然放大,一抹恐惧感从中闪过。她艰难地往后退去,头也不敢抬。
万众鸦雀无声,从来没有看过白子画当场发怒,周围一丈之内的空气犹如冰冻。
霓漫天脸上的血色褪去,身子亦控制不住的战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要不是白子画及时出手,花千骨就真的要杀了她了!
白子画看着地上跪着不停发抖的徒儿,薄唇苍白,脸色更是惨白如鬼魅。
忍不住胸中滔天的怒火,他愤然拂袖转身飞身往绝情殿而去。
花千骨“师父!”
她艰难地站起身,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亦追随白子画而去。
花千骨“师父,我错了!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她跪在白子画门前,哭着求着,拼命地磕着头。很快,额头便血肉模糊,加上之前的伤,满地流着的都是她的血。
白子画情绪和内力完全失控,一手扶着胸口,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的插进了血肉里,掌心一片血迹。
他白子画教出的好徒弟!为了求胜,妄动杀机!枉费那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整整千百年来,他从未那么怒过,全身气脉仿佛都要断裂开来。刚刚那一刻,他气的想要杀了她!
她尽得自己真传,今时今日,倘若自己一死,恐怕没人能阻止的住她。
手忍不住微微发抖,手心火辣辣的,刚刚打她那一幕再次回现。出手伤她,他又如何好受?
思来想去,早已虚脱的身体受不住毒性的发作。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牙想要用内力压抑。
可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再控制不住。一口黑血疾喷而出,他就这样昏死过去。
跪在殿外的花千骨却不知卧房里的情况,只得一个劲的磕头。
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不多时,豆大的雨水就从黑压压的天空中掉了下来。
花千骨的声音沙哑,在风雨中,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又强撑着磕头。
花千骨“师父…小骨知道错了…求你原谅小骨吧…师父…师父…”
雨,下了一天一夜,她也整整跪了一天一夜,几次狼狈的跌倒,却又艰难地爬起。
血顺着雨水冲刷在这片土壤里,绝情殿那些千年不败的植物在一夜间完全枯死。
待得第二日东方吐白,她终于坚持不住,瘦下的身体突然痉挛一下,狼狈的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一直到笙箫默上绝情殿来看到这一幕,才连忙把她带到冰室疗养。至于那扇门,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