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瓶啤酒的后劲儿涌上来,支湃昏昏沉沉睡着了。深度睡眠中,如霜来到支湃身边,在他面前吐气如兰,温暖的气息吹到支湃脸上,支湃不由自主伸出手搂住如霜的脖子,呢喃道:“如霜,你也想我了?”
“想……想……想你大爷!”
支湃惊醒,一睁眼,就见黎结巴瞪着眼瞅着自己,黎结巴大骂:“你,你小子真够意思啊?自己跟小妞去喝酒,把我扔到九霄云外,刚才,还撅着嘴想亲我。”
支湃坐起身儿揉着眼:“几点了?去给我接杯水。”
黎结巴一边脱西装一边拒绝:“该你的欠你的?见色忘友的东……东西!”
支湃伸了个懒腰:“你还好意思说呢,本来我可以给你当军师,书雅可以帮你稳住小洁,你可倒好,把我俩赶下车想要自己出击一举拿下,现在好了吧,鸡飞蛋打。”
黎结巴脱得只剩一个裤头:“我,我来问你,你和叶子藕断丝连了,你和那个书书书雅比蜜还甜了,怎么,刚才,你,你喊的名字是什么霜?你小子不怕肾虚呀?”
支湃长叹一声:“看来,这件事我只能和你说了,大概在十天之前,我当时极度失落,不想活了,可是我没死成,灵魂穿越到了明朝,在那儿……”
黎结巴一摆手,认真的脸变得一副不耐烦:“shut up!没,没工夫听你给我编故事胡扯淡,爱,爱几把说不说,睡觉!”
次日,日上三竿。
支湃在酒精作用下,还在呼呼大睡,黎结巴更是睡得四仰八叉,咬牙吧嗒嘴……
支欣手里拿着一把笤笊进了屋,看到这情形,大吼一声:“都几点了,还不起。”
支湃和黎结巴都被吓醒了,支欣挥舞着笤笊问:“你个结巴壳子怎么跑我家来过夜了?把裤子穿上。”
黎结巴一边穿裤子一边谄媚的解释:“大大大大姐,我,我听说支湃失失失恋了,我来安安慰一下他,你,你还没吃早饭呢吧,我,我出去买,我发财了,你看!”
黎结巴指了指桌上的奔驰车钥匙,支欣一脸不相信:“老天爷真他妈不开眼,一个结结巴巴的开奔驰了,一个没溜儿没正行的中彩票了,我们这种老老实实上班的,却发不了财。我警告你俩啊,我虽然脾气好,但是如果你俩是搞基,我打的你俩哭都找不着调儿!”
黎结巴吓得一蹦:“我,我喜欢女,女的!”
支湃穿着衣服嘀咕:“姐,你先出去,我这儿换衣服呢。”
支湃和黎结巴穿好衣服,支湃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
黎结巴问:“去……去,去哪?”
“废话,还车去!一天千八百块的,你倒是不心疼啊?”
“别,别,别呀,以前我骑着电动车进小区,保安都盘,盘查我,现在我开宝马进小区,他,他们给我敬礼!”
支湃不管他,带着黎结巴出了门,只见对门的门上贴了招租启示,黎结巴特别高兴:“我,我把这房子租,租下来吧,跟,跟你家住对门。”
支湃白了他一眼。
二人下了楼,刚出了单元门口,就见不远处三名黑色中山装的男子正在抽着烟闲聊,看样子是在等人,支湃隐隐感觉到不好。
三名男子看了一眼支湃,围拢过来。其中领头的带墨镜的男子说了句:“总算等到你了,跟我们走吧?”
支湃问:“你们是谁?找我干嘛?”
墨镜男冷笑:“装傻充愣是吧?不准备履行合同了吗?”
支湃问:“什么合同?”
墨镜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纸合同:“这是你的名字吧?这是你的手印吧?那大几十万人民币你也收下了,七万美金你也拿走了,怎么,反悔了?”
黎结巴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支湃,这是什么合同?你,你保险箱里的钱,是,是是打这儿来的?”
支湃浏览了一份合同内容,这是一份简单的雇佣合同,合同期竟然是五年。支湃脑袋嗡的大了三圈,自己灵魂出体的这段时间,竟然有人冒用自己,签下了这份合同。
支湃赶紧解释:“几位大哥,我前一阵脑子不是很清醒,这样,钱我都退给你们。”
墨镜男冷冷答道:“我做不了主,你跟我们回去,自己去说。”
一旁的黎结巴问:“哎,你,你们让他去了,干什么?挖煤矿还是扛沙包?你,你们还,还招人不?”
墨镜男扭头看了一眼黎结巴:“少打听,少问。”
支湃再次浏览合同内容,里边并没有什么雇佣之后要从事的工作,他心里更不安了。支湃瞧了瞧合同最后的落款,不是自己的字迹,但是,手印应该是自己的。他指了指:“哎,这合同里说好了10日之内,陷现还差一天呢,明天才是正日子呢。”
墨镜男把合同收了起来,轻轻撩起中山装的衣摆,里边露出了黑皮套,皮套里是一把泛着蓝光的手枪:“谅你也跑不了,我警告你,不要拿着你父母亲人的生命开玩笑,明天,我们再来接你。”
说完,三个人钻进了一辆奥迪,开车走了。
黎结巴一脸神秘:“到……到底什么工作呀?重金求子?黑社会?你,你给我介绍介绍,我,我也想去,咱俩搭个伴儿。”
支湃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身后楼道里有人喊了一句:“你俩杵在这儿干什么呢?”
支欣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一瞧弟弟这个模样,马上敏感而又警觉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黎结巴还给遮掩:“没,没,没事儿!”
“放屁!支湃这德性我从小见多了,四岁那年,他拉裤子里了,七岁那年,厨房让他给点着了,十三岁那年,他偷了我一百块钱,都是这副表情。说,到底怎么了?”支欣严肃的问。
黎结巴一看,知弟莫若姐,肯定瞒不过去了,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儿描述了一番,结结巴巴,磨磨唧唧,说了十分钟才说明白。
支欣疑惑地问:“支湃,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支湃摇头:“我失忆了七天,这七天里,我的身体干了不少事儿,可我一点也不记得。”
“满嘴胡话!老老实实说!”
“姐,我可以对天发誓!”
支欣一瞧,弟弟还真不是撒谎的模样,也是有点着急:“这种情况,我能信你,咱爸妈都不会相信你,报警的话,警方更不会相信了。”
黎结巴给出主意:“要,要不,就,就先去看看,说不定是份好工作呢!”
“胡说!好么丫的给你一百多万,让你干的事儿肯定是违法的,要么是走私贩毒,要么是贩卖军火。走,回家商量。”
支欣把俩人领回家,又把父母叫到屋里,一家人愁云惨雾,支湃的父亲抽着烟:“还是要相信政府,先报警吧。”
支欣问:“不着急。保险箱里的钱呢?赶紧拿出来,还给人家。”
支湃母亲尴尬地回答:“我让你王婶的小姑子给定了一套联排别墅,叫什么烫耗子,那钱是不退的。谁让这小子告诉我是中彩票了呢!”
支欣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可也没办法。
黎结巴建议道:“要不,出,出去躲几天!”
支欣摇头:“那伙人来过我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刚才说,他们光天化日,腰里别着枪,脸上写着不好惹呢。”
支湃的父亲狠狠掐灭烟头:“你小子平时不是话挺多吗,现在怎么啦?草鸡了?”
支湃深吸一口气:“我惹得祸我来摆平,这么着吧,我死去吧。”
“死去!现在就死去!遇上屁大点事儿就寻死觅活的,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么没出息的玩意儿?”支湃的母亲怒吼。
“您别急,听我说完。我装死,你们就说我夜里自杀了,让我爸去找我马大爷,马大爷在居委会给开一张非正常死亡证明。”支湃胡出主意。
大家谁也不同意:“净胡说!”“不着调!”“平白无故办白事儿多晦气?”
支湃反问:“你们有更好的主意吗?”
支欣道:“就算你说的可行,人马大爷凭什么帮咱家?”
支湃一笑:“他在牌桌上使诈,把咱爸给骗的差点心脏病犯了。”
大家伙又七嘴八舌吵成一团,吵来吵去,支湃的父亲一拍桌子:“行啦!都别嚷嚷了,这事儿啊,额,就这么办吧!你小子啊,真死了我都不带哭的!早晚有一天,你得把我气出心脏病来。”
一旦有人拍板,这事儿就开始操办起来了,黎结巴主动请缨:“我,我一个发小儿在一家民营医院,我让他出一辆救护车,做做样子,我再给你买个便宜点的骨灰盒。”
支湃吩咐:“结巴,你先把对门租下来,我得去对门躲着去,不能在家里乱晃悠。”
支湃的父亲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拨通了电话:“老马,你大侄子遇上难事儿了,你得给开个证明,扣个章,我去居委会见面跟你说。对了,居委会放哀乐的大喇叭我得征用两天。”
“她二婶啊,你叫上老姐几个,来我家做小白花,哎呀,不是我娘,我娘活的硬实着呢,你来吧。”支湃的母亲挂了电话自言自语,“你舅舅们还叫不叫啊?”
支湃从口袋里摸出了书雅的名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场白事我还能省点钱。”
支欣却把支湃拦住:“办白事儿,我有朋友,你就甭管了。”
支湃不干,当姐姐的一瞪眼:“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出去?我不打你一顿,你就不知道我文武双全是吧?”
支湃只好收起名片。
本来是平平淡淡的一天,这下可忙活起来了,布置灵堂,设摆香案,瓜果供奉,黄白菊花,折叠花圈,屋里可真是热闹了……
直着脖子忙活到下午,支欣累的差点动了胎气,她用拳头敲打腰眼儿,指着支湃的鼻子骂:“等哪天你真死了,我绝对不参与了。”
支湃刚想顶嘴,黎结巴拽了拽,小声说道:“我,我觉得,跟阎王爷相比,我,我更怕你姐,你就消停会儿吧。”
当日晚间,王婶和马大爷干脆就留下吃饭了,支湃的父亲也直接摊牌了:“支湃那钱来路不正,办场白事遮掩一下。”
王婶问:“人活得好好的,办一场丧事,多丧气得慌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支湃母亲瞟了她一眼:“办法到时候,就是赶紧把钱还回去,他婶子,你去找你小姑子,就说那别墅我们不买了。”
王婶一惊,卖出那联排别墅可是小姑子的业绩,于是赶紧改口:“嗨,什么来路正不正的,只要有了钱,大侄子腰板就是硬!闲着也是闲着,咱搓麻。”
支湃在书房里屏气凝神,挥毫泼墨,给自己写好了挽联,写的词儿还极不着调:三三见九,九盏神灯照华夏,九九归一,一统天下唯吾尊。他把挽联挂在折叠花圈上,左右端详。一旁的黎结巴看得直嘬牙花子:“哎呀,你,你以为你是陈近南还是陈浩南呐?这一笔烂字儿可真是糟蹋了花圈了。”
支湃一边欣赏一边辩解:“废话,难不成还去找个书法家给我写呀?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晚上十一点半,众人吃完了夜宵,精神抖擞,准备这一场稀奇古怪的白事。
支欣把洋葱汁挤到手绢上递给母亲:“妈,一会儿您要是哭不出来,就拿这个熏一熏。”
支湃母亲捂着鼻子往后躲:“我还得哭啊?我默哀不行吗?”
救护车哇哇叫着到了楼道口,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来到楼门口,支湃大手一挥:“找个白床单,黎结巴,你躺上去。”
结巴大怒:“你死你的,别连累我!”
支湃威逼利诱:“救护车上是你哥们,我不认识,你去一会儿,就回来,回来以后给小洁打个电话,让她来给我吊丧,这样,你俩就又见面了。”
黎结巴一个箭步窜到了担架上:“走,走吧!把床单给我盖上……脑脑脑袋给我蒙上。”
救护人员目瞪口呆地把他给抬走了,支湃扛着被褥到了对门,不一会儿结巴又溜达回来了:“妥……妥了!”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支湃和黎结巴正在睡梦中,就听楼底下哀乐声起,楼道里隐隐传来支湃母亲和姐姐的哭声。
支湃蹭楞坐起身,隔着防盗门的猫眼往外瞧,就见自己家里门敞开着,母亲和姐姐干嚎不掉泪,父亲低着头抽着烟。
支湃吩咐道:“结巴,别睡了,开始打电话吧,让叶子他们都过来。”
黎结巴就像上了发条似的,拿起手机打电话:“叶叶叶子,你,你来支湃家里一趟,现现在就来,支,支湃自杀了……没开玩笑,孙,孙子才骗你呢,快点!”
“喂,小,小洁,那个,支,支湃自杀了,没,没骗你,你快来吧,我,我怕叶子受不了,你得来解劝,解劝!对对,我,我在微信里共享位置给你啊,对对,楼下停着一辆宝马车,那,那就是单元门口!好,等着你。”
“喂,小翠儿啊,没,没去度蜜月呀?什么话呀,什么叫我还有脸给你打电话,我跟你说,支支湃自杀了,你,你过来呗?不骗你,真的,你听听……听不见哀乐声?不来?前天我们去参加你婚礼,给你捧场了……谁说是去砸场子的,我就问你,你来不来?……好,不,不来拉倒,那个,你结婚我俩上了1000块钱份子钱,支湃现在出事儿,你把份子钱打我微信里,我现现在就等着收……哎,怎么还挂了!这个贱……贱人!”
外边的支欣挺着大肚子在楼道口迎客,一个穿黑色职业装的女孩坐了电梯款款而至,走到支欣面前,从侧面抱了抱她:“姐,你千万要节哀,注意身体。”
支欣假装抹眼泪,仰天说道:“弟弟走的太突然了,我现在心乱如麻,这儿就交给你了。”
女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问:“姐,你放心吧!火化事宜用我安排吗?”
支欣摇摇头:“不用了,你就操办这场白事就行了,一切从简。”
女孩走到屋里,一眼瞧见了屋里20英寸的黑白照片,这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走到跟前,扭身颤抖地问:“欣姐,你,你弟弟,他,他是不是叫支湃?”
支欣点点头:“对呀,怎么了?”
姑娘傻在原地,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前天我还见到他了,我们还一起吃饭了,怎么……他怎么会……”
支欣疑惑地问:“书雅,你是怎么认识支湃的?”
书雅蹲在地上,抱着头,竟然失声痛哭。
这下轮到支欣劝慰了,她肚子大蹲不下,只能用手拍着书雅的脑袋:“你节哀!”
楼上楼下邻居有过来查看情况的,一瞧这个态势,赶紧问:“怎么回事儿啊?谁去世了,支欣呐,别人家的白事怎么来你家操持了,这姑娘哭这么难受,死的人是她什么人呐?”
支欣哭笑不得,只能是假装万分悲痛:“邹大姨,您屋里坐,我弟弟,他……他走了。”
街坊邻里来的不少,而书雅也止住悲声,亲自点了三根香插到碗里,又找来一瓶酒,倒了两杯,一杯洒在地上,一杯仰头就干了:“支湃,这杯酒是我欠你的。”
支欣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不多时,叶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她看到支湃的遗像,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叶子纵声嚎啕,嚎了半声忽然停住,她盯着满眼泪痕的书雅,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书雅指了指自己胸口黑底儿白字的标牌,大小如校徽的长方形标牌上写了“执事”两个字。
叶子伤心欲绝却又委屈愤懑:“我和支湃3年的感情,你凭什么来这儿哭?”
书雅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转身走了。
对门趴在门镜上观瞧的黎结巴羡慕不已:“哎呀,你小子要是真死了也值……值……值了,有俩大姑娘在葬礼上为你争风吃吃吃醋,哎哎,小,小,小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