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湃走进小丽的房间,四处观看寻找,却都没有女鬼的踪影,小丽在床上沉沉睡着,何太太有些惊恐地问:“到底怎么了?”此时何若生也跟了进来,支湃继续房间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确实没有。只好领着黎结巴往楼下走。
支湃抱怨道:“教给你的咒语一共才八个字,你小子也能给喊废了,我真是服了。刚才前后夹击的机会,多难得呀?”
黎结巴小声回答:“我那不是害怕嘛!”
支湃顺着楼梯往下走,黎结巴在旁边建议道:(此处没有结巴))咱们今天晚上先暂且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商量对策,你看如何?
支湃看了一眼黎结巴,想了想答道:“嗯,你说的也对,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到院里再找找,找不到那女鬼,咱们就先休息。”
黎结巴点头答应,站在楼梯上等支湃。
支湃快速出了楼,到了院里,就见桃子和小军傻乎乎的还在煮牛心,小军问:“怎么样?听说真的有鬼?到底是不是我奶奶?”
支湃从包里掏出一沓符咒,分给俩人:“你们俩听我说,我那个朋友黎结巴被女鬼给附体了。”
桃子一惊:“啊?你怎么知道?”
支湃一笑:“刚才这小子跟我说话,特别利索,一点也不结巴,明显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还站在一楼楼梯上等我呢,就他那胆子,一听说有鬼,肯定吓得尿裤子,不敢离开我半步,所以,我断定,这小子被红衣女鬼附体了。”
小军问:“那怎么办?”
支湃小声安排:“你俩先抹一些牛眼泪,再跟我过去,你二人假装不经意站在他的身后,当我把女鬼驱魂出体,你们就把手里的咒符点燃拍上去,一定要快,听见没?”
二人互视一眼,点点头,桃子从包里掏出那把五四手枪,支湃一皱眉:“傻呀?这玩意儿能管啥用?还容易伤到别人,快收起来。”
桃子扑哧一笑:“这是打火机,吓唬人的。”
支湃恍然大悟,他也明白,这把枪在小军这种人的手里,没人敢怀疑,都会乖乖就范,宋金就是例子。
三个人走到一楼楼梯,黎明还站在原地了,桃子和小军走到他的身后,黎明问支湃:“找到没?”
支湃摇头:“没有,可能逃走了。这样啊,我再教你一个驱鬼术,你记好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支湃把手中剩余的几张黄表纸拿在手里,口中念动咒语,二尺多长的火苗如火焰喷射器一样照亮了整个楼梯,支湃二话不说,把黄表纸拍在黎结巴的肚子上,一声尖叫响彻楼宇,女鬼从黎结巴的身上被驱赶而出,刚要往上逃窜,小军和桃子手里点燃的咒符迎面而来,女鬼翩然而起,脚离地面一米多,小军和桃子抬头看着女鬼,一点辙也没有,二人问:“现在可咋整,这家伙会飞。”
女鬼凄厉的一声怪叫,慢慢飘走,消失了。
支湃无奈得摇头,叹息自己法力不足,身后传来一个疑惑地声音:“哎,我擦,我,我怎么在…在这儿呢?”
支湃把大家聚到了二楼茶室,详细解释道:“从刚才那女鬼的穿着和说话的用用词,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民国年间的女鬼。”
何若生问:“那为什么这几年她才开始兴风作浪?”
支湃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她说,她叫阿婉,你认识吗?”
何若生思来想去:“阿婉?……哎呦,难不成来是她!?”
何若生说完,扭身走了。
钱串子看了个稀里糊涂,问:“这,这老头干啥去了?不会把那女鬼给领过来吧?”
不多时,何若生捧着一个二尺见方的家谱走了进来,指了指最上边一排最右边的一个名字:“你们看,这是我家祖上最有出息的,按照辈分我得叫老祖儿,他叫何季奎,在家族里排行老四,他去西洋留过学的,回来以后,不认同家里定的亲事,可是还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妻,但是,他自己又找了一个新派女学生阿婉结婚,还口口声声说不是纳妾,总之,和这阿婉关系特别好。”
支湃问:“难不成我今日所见的红衣女鬼,就是这女学生阿婉?她是怎么死的?”
何若生轻叹:“唉,一开始,大家都说这女学生跟着我们家族里一个小厮私奔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阿婉压根就没有私奔,而是被正房夫人联合族里人给害死的,因为这阿婉天真烂漫,很得宠,正房容她不下。所以,把她给毒死,对何季奎说阿婉勾引下人,跟人私奔了。”
众人默默听着,黎结巴感慨道:“每一个青楼头牌、失足妇女的背后,都…都有一个凄惨的故事,好像是身不由己,每一个鬼魂的背后都有一个冤屈的故事,好像是悲歌一曲,这,这都成了套路了。”
何若生看了黎结巴一眼:“我听我太爷爷说,阿婉死后,是以跪着的姿势被钉在了一块木板上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钉给穿透钉死了,这还是套路吗?”
黎结巴惊得长大嘴,良久才喃喃道:“这,这也太,太残忍了,怪不得她在你家兴风作浪的。”
李四却发问道:“既然死了好几十年了,都快上百年了,怎么最近几年才开始闹腾呢?修炼成精了?”
支湃心里暗恨自己无能,如果是莫小则在,只需用“拘魂术”就能把女鬼收服,而自己,却屁本事没有,唯一一点残存的技法还对付不了红衣女鬼。
支湃也明白,后悔自责是没用的,他掏出八张黄表纸写下八枚符咒,按照“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放好,把剩下的一张黄表纸铺在桌上问:“何老先生,令慈大人的八字您知晓吗?”
何若生点头报出母亲的八字。
支湃刷刷点点写好,放在了八张符咒的正中间,扭头吩咐小军:“关于这件事儿,我估计老太太最有发言权,小军,你去,到你奶奶房间里,请她过来。”
小军一激灵:“我——奶奶?桃子,你去请!”
桃子拽住小军的胳膊:“咱俩作伴一起去吧。”
这对小情侣,奓着胆子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茶室,朝老太太生前的房间走去,还没有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摇椅咯吱咯吱的声音,小军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奶奶,有人请,你快来吧。”
喊完以后,拽着桃子飞奔回来,气喘吁吁复命:“喊了,估计一会儿就来。”
支湃指了指符咒组成的阵图:“这是显魂术,一会儿老太太站在这个圈子里,大家就能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了。”
不一会儿,楼道里传来“嚓嚓”的脚步声,李四就感觉后背冒凉气,支湃很坦然的抽着烟,见到老太太的鬼魂进屋,他搬了把椅子放在显魂阵图中间,老太太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上边。
顿时,那块区域就好似打了聚光灯一样,老太太的身影显现出来。何若生很激动,想给母亲问安,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支湃直接发问:“老太太,那个女鬼阿婉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她的尸首被埋在哪儿了,您知道吗?”
老太太点点头:“知道,就在后院那颗最粗的桃树底下呢,早年间那儿是菜窖,后来填平了,尸骨就在树下呢,埋的挺深。”
支湃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道:“这女鬼在何府闹来闹去,您也不管?”
老太太冷哼一声:“我怎么没管?我护着我的孙子小军和孙女小丽呢,至于其他人嘛,他们的死活我管不着,毕竟,他们当年不都是盼着我死嘛。”
大家听得出来,老太太怨气也不小,何若生满面羞愧,他知道,母亲的鬼魂留在这个宅院里,是保护第三代呢。支湃奇怪地问:“小军不受骚扰,这我知道,可小丽一直病病殃殃,神神叨叨的,不会是被那阿婉给折磨的吧?”
老太太情绪很激动:“绝对不会。我和她约法三章,不允许伤害小丽和小军。”
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很奇怪了。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外边又有了匆忙的脚步声,门一开,何太太走了进来:“老公,咱家小丽……”
话没说完,何太太一眼瞧见了屋子正中的婆母,她眼睛往上一翻身子一软昏倒在地,大家七手八脚又是掐人中又是给灌凉水,何太太悠悠醒来时,老太太的鬼魂已经走了。
何若生问:“小丽怎么了?”
没容等何太太回答,外边走进来一位飒爽英姿的女孩,这女孩绿色军装,齐耳短发,高高的鼻梁,尖尖下巴,嘴唇下贴了小米粒大的一个黑点,远远看去就是一颗痣。
何若生长叹一声,给支湃解释道:“小丽经常这么打扮自己,这就是她说的那位勇敢的二姐,其实就是她自己,只不过,她从来不记得。”
支湃一拍脑门:“哎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何先生,咱们都搞拧了!”
何若生以及何太太几乎同时问:“什么拧了?”
支湃解释道:“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三小姐是被鬼魂附体折磨的。”
何若生反问:“难道不是吗?这庄园里双鬼拍门,你也瞧见了。”
支湃摇头:“按照你家老太太的说法,这两个鬼魂都没有害小丽的恶意。其实,小丽是精神分裂,她自幼胆小,想象出了一个勇敢而又威猛的姐姐保护自己,这种情况有不少呢,还有的人分裂出五六种人格,各有各的形象和角色。所以,赶紧把小丽送医院,让专业医师给治疗。”
何氏夫妇以及众人恍然大悟,何太太走过去抱住小丽:“我苦命的孩子,家里闹鬼闹的差点把你耽误了。”
何太太带着小丽离开了,支湃起身说道:“给我找把铁锹,我去后院把阿婉的尸骨挖出来,给她超度一番,让她离开这里。”
家人找来铁锨锹镐,管家把探照灯对准了那棵桃树,支湃手持黄纸走到树旁,黎结巴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都,都闪开,我,我来挖!”
忽然,支湃看见了桃树树干上有一个奇怪的符号,是用利器剜掉了树皮做成的符号:横三竖三九个圆点,这个符号,支湃太熟悉了,这是九灯门的印记。
支湃阻止了黎结巴挖坑,自己绕到桃树后边,又瞧见了一行梵文写成的咒语,咒语的意思,支湃看不懂,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自己家中,一个两岁的小孩儿被恶魂附体,当时周斌口中念的就是梵文咒语。
众人在树下开挖,挖了足足四十多分钟,几根白骨显露出来,支湃吩咐道:“都小心点,尽量不要碰到骨头,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想到,你还挺好心的。不过,你们不用忙活了,我是不会走的。何家欠我的债,我要讨还。”
支湃扭头一看,一袭红衣的阿婉站在了众人身后。
支湃安慰道:“阿婉,我们知道你死的冤枉,可是你也并无恶意,否则,以你这些年的修炼,你早就下狠手了。”
支湃对着一团空气说话,把在场所有人吓得不轻,尤其是黎结巴和小军小桃,仨人眼睛抹了牛的眼泪,所以,能见到阿婉,桃子躲在小军身后瑟瑟发抖,黎结巴抡起铁锹猛劲挖土:“阿婉呐,我,一会儿给你好好安葬,你,你快走吧,我这朋友有法力。”
阿婉轻轻一笑:“他拿点法力又能奈我何?”
桃子拽了拽小军的衣角,小声问:“这女鬼嘴唇扇动,说什么呢?”
小军瞪了女友一眼:“废话,你听不见,我也听不见,我怎么知道。一会儿问支湃。”
支湃一针见血的问:“阿婉,你在清河庄园闹来闹去,把这里折腾的乌烟瘴气,却不伤害谁,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婉回道:“这些人与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并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也没有伤天害理,我犯不着加害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走?”
“走,我能去哪儿?”
俩人正聊着,就听何家的园丁梁海喊了一声:“哎,挖到钉,钉子了,这,这老长!”
黎结巴很无语的嘟囔:“本来,我,我没觉得自己多,多可笑,听你这,一说话,我,我想死的心都,都有。”
支湃跳入坑里,只见四枚长钉钉在了阿婉尸骨手脚的骨头上,支湃粗略估量了一下,每一个钉子大概都是三寸三,支湃牟足力气,拔出钉子,在手上掂了掂,跳上坑沿问:“阿婉,这是锁魂钉,你的鬼魂不可能出来游荡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阿婉冷笑一声:“你懂的还挺多,不过,你在我面前不要装什么好人了,你为谁而来,为谁卖命,你心里没点数吗?”
支湃分外奇怪:“我心里明白什么?”
阿婉鬼魅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又如何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支湃有些恼怒了:“我虽然可怜你,怜惜你,但是人鬼殊途,更何况你搅闹阳世,人人得而诛之,你不用给我打哑谜。”
阿婉轻飘飘挥了挥手,墙上探照灯应声而碎,院子里陷入一片漆黑,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笑声,在黑夜中分外清楚,院子里每个人都陷入深深恐惧。
支湃和莫小则之前经历了大风大浪,对这点波澜自然是不会没放到心上,他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阿婉,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有珍惜。”
阿婉冷笑一声:“你能奈我何?你的三昧真火火候差得很远呢,也该我让你吃些苦头了吧?要不,你还以为我很好欺负呢。”
阿婉挥动衣袖,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支湃被掀翻,满嘴都是泥沙,手里的钉子还把大腿内侧给划伤了,黎结巴打开手机闪光灯凑过来:“没,没,没事儿吧?哎呦我天,这,这钉子差,差点让你绝后。”
支湃爬起身,吐了嘴里的沙土,把手中锁魂钉当做飞镖射向了阿婉,阿婉原地飘起,笑声愈加凄厉:“就这点本事?恶人装成善人,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声音越来越远,阿婉飘走不见了。
支湃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平日里插科打诨倒显得随和,可一旦自己被藐视、被挑战,那是沾火就着。
支湃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走到了何若生面前,咆哮一般的问:“这女鬼当初已经被人用锁魂钉控魂了,她是怎么冒出来的?桃树上的符号是谁刻的?”
何若生都傻了,摇晃着脑袋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管家搭话道:“这是五年前,那位香港的风水师刻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明天我让他过来解释一下。”
支湃不耐烦地摆手:“不用,那就是一个骗子,他能有……等会儿,香港的,怎么能明天就到?”
“他是香港的户口,就住在隔壁县,开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
支湃一惊,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支湃问:“那位大师姓周?”
何若生和管家同时点头。
一个清晰地脉络在支湃脑海中形成了:这个姓周的肯定是九灯门的门众之一,他先是让何家老太太被饿死,又用符咒释放出了阿婉的冤魂搅闹何家,何家万般无奈,出巨资悬赏,现在,自己作为九灯门准入的一员,被派来捉鬼除魂,九灯门还真是放长线钓大鱼,他们肯定会找何家索要巨额的钱财。这哪是行善啊,这是先做恶,再假惺惺的帮忙,怪不得刚才阿婉说自己是装好人。
可是,姓周的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弄死何家的老太太呢,这里边必然有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