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湃扶着书雅走回病房门口，黎结巴也急匆匆跑来过来，只见医护人员正在对老头抢救，护士给推了一针肾上腺素、医生对老头的心脏不断按压，旁边的简易心电图仪器上，波形一起一伏。最后，医生停手，心电图的波形恢复成了一根直线。
负责抢救的一声抹了抹额头汗水，一脸的失望。
黎结巴看上的那个小护士噘着嘴，走过去用布单把老头的脸盖起来：“白费劲了，这么多人忙活半天，他却死了。”
大夫瞪了她一眼：“嘟囔什么呢？人死为大，你去通知家属，然后开死亡证明，太平间也打个招呼。”
小护士一脸不乐意，一指支湃：“这老头没家属，一分钱没交。对了，这个大哥说医药费他包了，你好人做到底，把抢救费、停尸费、丧葬费也一块儿出了得了。”
支湃心里的火儿腾就起来了，他搀扶着书雅回到病床，扭身对这护士笑道：“行，你把相关费用的单字给我拿过来，该多少钱，我给多少钱。”
一旁的众人纷纷用赞赏的目光瞧着支湃，支湃话锋一转：“人死了，事儿没完。一个简单的胆结石，怎么就会死人呢？这不是医疗故事是什么？”
大家伙刚才赞赏的目光马上就变成吃惊和厌恶了，小护士眉头一皱：“话可不能这么说！”
支湃把眼睛一瞪：“那你让我怎么说？我出治疗费，第一，老头孤苦无依，太可怜了，第二，这么多医生尽职尽责，这钱，我可以出。但是，就冲你这不会说人话，我得追究你们医院的责任，来，你告诉我，人是怎么死的！”
小护士傻眼了：“我哪儿知道啊？”
支湃一拍床的栏杆：“你不知道你在这儿抱怨个没完！要我说，就是你输液给输错了，人才死的，做法医鉴定，找新闻媒体，病房门口摆花圈，这事儿完不了！”
小护士被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你血口喷人！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护士，又不是大夫。”
旁边的医生恨不得踹死她。
黎结巴在一边结结巴巴的解劝，拽着小护士除了病房，这出闹剧风波才算告一段落。
书雅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瞧着支湃。
支湃问：“傻笑什么呢？”
“你怎么忒不讲理了，简直是无理搅三分。”
书雅的指责话音还没落，黎结巴一脸恼怒的冲进了病房：“支，支，支湃，你，你吃饱了撑的吧？明明知道，那，那是我喜欢的姑娘，你，你还来劲，现在，她，她都气的不理我了。”
支湃靠着窗户抽着烟：“我说的不对吗？你不觉得这老头死的太蹊跷了吗？”
“蹊跷个屁，你，你把大夫给吓坏了，他，他们偷偷去，去改病例了。你，你就是个欠儿登。”黎结巴骂完支湃，气鼓鼓地躺在床上：“我也一，一宿没合眼了，我睡会儿。”
黎结巴还没睡着呢，书雅已经睡了。支湃关了窗户，给她掖了掖被角儿。
黎结巴小声问：“哎，支湃，你，你小子真陷进去啦？”
支湃看了一眼书雅，书雅呼吸均匀、沉沉睡着，黎结巴嘬着牙花子感叹：“完，完了，彻底沦陷了。你姐说了，你敢跟她好，就，就打断你的狗腿。”
支湃骂了句：“你闭眼挺尸死觉吧！”
黎结巴摇头：“旁边有，有个死老头儿，我，我睡不着。我算是看，看出来了，你，你小子彻底喜欢上这姑娘了。”
支湃骂道：“你个睁眼儿瞎，能看出个屁来！”
黎结巴坐起身：“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你知道吗，如果你喜欢她三分，你肯定满世界去嚷嚷，你要是喜欢她五分，你就会跟最好的朋友分享，你要是喜欢她七分，你就会眼神不离开她，可你要是喜欢她十分，你就跟那狗埋骨头似的，自己偷着乐！你现在，就是狗埋骨头。”
支湃一乐：“你小子说理论一套一套的，一旦结合实践，你就完犊子扯淡了。”
俩人正小声聊着，门一开，那小护士翻着白眼走进来，瞪了支湃一眼，嘴里不咸不淡说了句：“闪开，换液！”
支湃一皱眉：“你什么态度啊？”
“你要什么态度啊？想要态度好，去五星级酒店，这里是医院！”小护士麻溜的换了一瓶液体，扭着屁股走了。
支湃眼珠一转：“哎，结巴，你要真是喜欢这个护士，我觉得，你得表现自己。”
黎结巴问：“怎，怎么表现？”
支湃一指旁边的老头：“这老头孤苦无依的客死他乡，如果你能找人给他办个丧事，这就说明你心善良，女孩最喜欢心地善良的小伙儿。你说呢？”
黎结巴想了想：“可，可说也是呢，整好，书雅就能操持白事，我……”
“书雅的团队接不着活儿，散摊子了。”
“那，那也没事儿，魏，魏太监说过，他，他认识阴阳先生，我现在就去联系，俩小时之内就，就能操办起来。”
支湃一挑大拇哥：“真有你的！到时候那小护士肯定会感动的趴在你怀里哭。”
黎结巴起身下床，去打电话了。
支湃嘿嘿一笑，一旁的书雅闭着眼说道：“你损不损呐？为了跟小护士置气，把你最好的朋友都给坑了。”
支湃问：“哎，你醒啦？那护士刁钻野蛮，我这是替好朋友收拾收拾她。”
书雅没接话茬，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支湃，你现在难道真是埋骨头的狗吗？”
支湃大囧：“你这人怎么闲的没事儿装睡，偷听别人说话啊？”
书雅抿嘴一笑：“你还没回答我呢。”
支湃四下环顾：“哎呦，尿袋儿快满了。”
书雅笑骂：“死去！哎，对了，既然找人给操办后事，我认识吹唢呐的，把他们叫过来送一程吧。”
支湃愣住了，摇头叹息：“怪不得我姐说，咱俩要是到了一起，肯定是变着花样的抽风作妖儿呢，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赶紧的，请过来！”
两个半小时过后，磨盘成精一样的魏太监走进病房，身后跟着黎结巴：“请，请来了。魏，魏太监也，也来了！”
魏太监用鼻子闻了闻：“不对呀，没有死人气息啊！”
他走到病床跟前，用手摸了摸书雅的鼻子，把书雅吓一大跳：“你干嘛？”
魏太监也吓一跳：“结巴，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诓我吧？她这不还活着呢吗？”
黎结巴气的够呛：“你，你什么眼神儿啊，这，这是支湃的娘们，死的是你身后的那老头儿。”
魏太监恍然大悟：“噢，那你早说呀！阴阳先生我给带来了，你们给800块钱就行！这不贵吧？”
黎结巴满脸不屑：“少，少废话，我昨天请那个护士吃龙虾，就，就花了一千多，这点钱，算，算个屁呀！”
魏太监点头：“行嘞！那就开始吧！”
魏太监走出去，冲着楼道远处喊了一声：“舅姥爷，价格谈妥了，开始吧！”
不多时，一个花白胡子老头走进了病房，这老头圆脸宽额头，看上去精神抖擞，进屋以后，用热水洗了手巾给死者擦脸净面，一边擦拭一边问：“人还软和着呢，寿衣准备好了吗？”
支湃摇头：“就这么着吧。”
阴阳先生扯开嗓子，高喊一句：“闲人闪开，给升天的让路！”
喊完以后，他从包里摸出一张灵符点燃，右手摇着铜铃，呢喃起咒语，念了一会儿，收住铜铃，拿出一张麻纸，盖在死者面门，又扯一尺麻绳，套紧死者脚脖子。
正忙活着，外边几个中年汉子问：“书雅，是在这儿吹吗？”
书雅点头：“吹吧！”
哎呦，这可热闹了。唢呐声骤然而起，吹得是一曲《百鸟朝凤》。
隔壁病房的患者，其他楼层的家属，都跑过来瞧热闹，外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一多，阴阳先生更卖力气了，他掏出纸折了一张“引魂幡”，写妥咒语文字，把引魂幡升到屋顶，这里就算是灵堂了。
支湃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书雅瞧得认认真真，俩人就差嗑瓜子跷二郎腿了。
黎结巴在围观的人群中寻找小护士的踪影，魏太监像狗一样不停地提鼻子闻来闻去，阴阳先生高喊一声：“孝子哭丧！”
没人搭茬。
书雅用脚踢了踢支湃，支湃摇头：“你少来，我才不去呢，多丧气的慌啊！”
书雅小声提醒：“你都给自己办过葬礼了，阎王爷那儿都给你销号儿了，你怕什么的。”
支湃还没想好，书雅稍微一用力，把支湃踹到了阴阳先生面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支湃脸上，支湃扭头瞪了书雅一眼，一咬牙，掩面痛哭：“二大爷，我滴个……”
支湃刚起了一个调门儿，外边有人呵斥一声：“搞什么搞！？都闪开！”
唢呐停了，阴阳先生愣了，医院的院长领着保安和医生护士挤进了病房。
黎结巴见到小护士赶紧凑过去：“这，这都是我安排的，怎么样，感，感动不？”
小护士恶狠狠地瞪了黎结巴一眼。
院长厉声责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支湃抹了抹眼睛：“啊？这还用问吗，出殡发丧啊。”
“不像话！你这是扰乱医院的正常秩序！”院长咆哮道。
一旁的小护士狐假虎威：“对，他们就是医闹！”
支湃可不干了：“你是这儿的院长吧？你吵吵把喊得嚷什么呢？来诸位，你们给评评理！”
支湃把以往经过讲说一番，最后问了一句：“不是草菅人命，不是医疗事故的话，你们修改病例干嘛？”
院长扭头和主治医师以及上午抢救的大夫询问一番，脸色越来越难看，支湃得理不饶人：“我现在不要求别的，我得把这老头给安然送走，你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就打官司！”
医院院长断然拒绝：“绝对不行，这样吧，你们先不要闹了，有事情我们坐下来解决。否则，我就报警了。”
支湃想了想，凑过去小声说道：“院长大人，我请阴阳先生过来，不是来发丧的，是来捉鬼的，医院太平间停尸房有鬼，你知道吧？”
院长一愣，他看了看四外，又瞧了瞧那位阴阳先生，将信将疑。他怀疑的不是医院里是否闹鬼，而是这个阴阳先生是否真能抓鬼。最近医院里鬼影重重，很多夜班职工都抓狂了。
魏太监拽了拽支湃的袖子，附在支湃耳边说道：“支湃，不对劲儿，这个老头没死！”
支湃问：“别闹！我亲眼看见这老头心跳都没了，也不喘气儿了，医生都开具死亡证明了，怎么会没死？”
魏太监解释道：“他是出魂而去了，命魂不在，但七魄守身，虽然不喘气不心跳，但是身子不冷不硬！”
“你确定？”
“我用探测仪测了，就在这个房间呢。”
二人正在嘀咕，外边人群分开，派出所的民警进了病房：“刚才谁报警，说这里有医闹？”
小护士举了举手中的手机：“我报的警！他们几个胡搅蛮缠，大闹医院，快把他们抓起来吧。”
警察走到支湃面前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支湃指了指床上的老头：“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这个医院草菅人命！”
小护士大喊：“他胡说！这老头是自己死亡，和医院没关系。”
支湃一副可怜样：“警察同志，你们都听见了吧！”
警察很诧异：“听见什么了？”
支湃道：“他们竟然说这老头死了。人活的好好的，他们就开了死亡证明，我如果不闹，人就得进了太平间，之后就被火化了，这还不是草菅人命？”
他这么一说，院长、医生、护士都懵了，围观的人群更是议论纷纷，警察扭头问院长：“人没死？”
院长不敢确定，扭头看医生，负责抢救的医生气的都快炸了：“胡搅蛮缠！我负责的抢救，两个半小时以前就已经死了，死亡证明也开了，我以我的人格和职业素养保证！”
支湃假装委屈万分：“行了，有警察来了，我也就不用害怕了，是死是活，一试便知！二大爷，你要是还活着，就坐起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众人看着老头的身体，结果，老头一动不动。
院长不放心，走过去摸了摸脉搏和心跳：“的确死亡了，这小伙和这个老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大闹医院，目的不用问也知道，就是想讹诈，警察同志，这样的人……”
他正说着，床上的老头坐起来，说了句：“给我倒杯水！”
警察头皮发麻，院长护士医生目瞪口呆，人群炸了锅了：“诈尸了！”
阴阳先生身子一软，差点瘫倒。
老头瞧着周遭：“倒杯水，听见没？就没个好心人吗？”
警察脸一沉：“你们跟我到所里走一趟。”
主治医师和院长、护士都被带走了，围观的人全议论纷纷也走了，阴阳先生和吹唢呐的收了钱也撤了。黎结巴凑到支湃跟前：“你小子故，故意坑我，你，你等我回头找你算账。”
黎结巴撒丫子去追小护士。
老头儿笑眯眯地看着支湃：“我怎么就成了你二大爷了？”
支湃嘿嘿一笑：“前辈，你竟然有出魂之术，你去哪了？”
老头拍了拍床头的棕色包：“我说了，我得把包找回来啊！你小子怎么知道我会出魂之术的？”
支湃一笑，没直接回答。
老头很欣慰：“你无缘无故要替我出医药费，我觉得你是没安好心，可当你看到我死了，竟然还请来阴阳先生给我办白事，看来，我是错怪你了。”
支湃问：“老先生，您从哪来啊？到这儿来探亲还是访友啊？”
老头长打唉声：“是来探望一个老朋友，没想到，快到了却病倒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支湃问：“您先修养两天，等养好了病，我找辆车去送您，您要去哪啊？”
“闪灵镇，找凌无为，你认识吗？”
支湃没说话，看了看旁边摆弄手机的魏太监。
魏太监抬头：“怎么这么巧？凌无为是我师父，你，你是谁呀？”
老头捋着胡须答道：“我来自于终南山太乙宫，你回去跟你师父说，就说青霭老头来找他了。”
魏太监大惊：“您是秦岭青霭仙长？”
老头点头。
支湃之前听凌无为说过，太乙宫分为天师、老君和星辰仙三个等级，没想到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竟然是来自于太乙宫。
魏太监挠着脑袋说道：“我师父曾经说过，等我小有所成之时，让我去拜访您，可我愚笨，一直止步不前。”
青霭仙长摆摆手：“你师父愚钝！拘泥！来看我就好，何必要小有所成呢！”
魏太监一脸虔诚：“仙长，您有所不知，我师父说，现在世道混乱，群魔乱舞，会有一个不世的奇才来拯救，他会统仙灭魔，出现之前会有一个奇迹祥瑞。”
青霭仙长点头：“没错，大家都在找这个奇迹。”
魏太监叹了口气：“我都等了3年了，一点线索和痕迹都没有，师父说了，什么时候等到这个有缘人，我就出徒了。”
青霭仙长看了一眼支湃：“这位少年，你也是同道中人？否则，你也不会把无为的徒弟请来。”
魏太监赶紧摆手：“他叫支湃，是爱活丁族的赏士。”
老头脸色大变，伸出右手掐住了支湃的脖子：“你果然是九灯门的人！你跟踪我到此，有什么企图？我劝你最好如实说来，否则，可别怪贫道心狠。”
书雅着急了，踉踉跄跄从病床上起来，拽住老头的胳膊大喊：“老头，你放开他！”
魏太监也劝：“他还没入门呢，心肠挺好的，仙长，您收下超生。”
老头身子一颤，他紧紧盯着书雅的手，嘴里喃喃道：“苍天有眼，苍生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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