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彧酒送何西时去学校的那个早上着实吃了一惊
“学霸啊”
清华大学设计系，这所学校曾经是她的母校，所以轻车熟路
“谬赞，政法系学姐”
芩彧酒熄火停车，跟他一起下车，何西时看见她也跟上来，停下脚步
“学姐，你要干什么？”
“你都叫我学姐了，还不看看母校么？”
“你上班迟到都不扣工资的么？”
察觉到何西时有意学她说话的语气，芩彧酒笑的眉眼弯了弯
“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么？”
很好，很嚣张，何西时没话说
“芩彧酒？”
芩彧酒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了下来，但不只是她停下来了，何西时也站定了脚步，虽然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干嘛要旷早课，最近新来的那个老师似乎有躁郁症，每节课都点名，两个学分白白扔给这仨字了
“杨老，今儿上课呐”
老人笑眯眯的摸摸芩彧酒的长发，芩彧酒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现在变得乖顺，自然的把外套搭在手臂上，顺手挽了个发髻
“是嘞，这届学生是这个啊！”
老人比了个大拇指，芩彧酒笑着
“比我还这个吗？”
杨老摇摇头，无奈的看着她，突然看到了有点懵逼的何西时
“这小伙子不是设计系的吗？”
芩彧酒点头
“我弟弟，送他来趟学校，这不是我也没事，就来看看，刚想着您呢，就让您先把我逮住了”
杨老笑得合不拢嘴，芩彧酒当时在学校就是个风云人物，跟在他手底下，把他的名气一下带了上来，直到现在芩彧酒和她导师的传奇还在流传着
“这小伙子也了不得，你看看，那边展板上有半个板都是他的设计成品”
芩彧酒着实被惊艳了一下，眼神瞥向何西时，何西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她并不觉得幼稚，上大学的时候她也会装作不在意，其实明明在意的要死
“那真的是好厉害了，这么说来我可都比不上”
她很给面子的满足了何西时小小的心思，何西时压住心里的得意
“都……一般吧”
芩彧酒和杨教授相视一笑
“你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何西时方才点点头离开，芩彧酒跟教授分享着自己见过的奇案怪案，这些事她从不与别人提起，但杨教授不一样
“果然呐……看着你就是长大了，不过你刚才说不想在检察院干了？”
芩彧酒垂眸，像是思索了一下
“我还是坚持以前的想法吧，不过我没门路，也不想当下海视察的领导”
杨老看起来惋惜又欣慰，届时爱惜的看着芩彧酒
“大家都怕你吃苦”
“我知道，杨老，您刚才才说我长大了”
杨教授不知道作何回答，芩彧酒当初入校并不是政法系，或者说芩彧酒根本想要报考的就不是清华大学，最初她想要去刑院，但是家人不支持，周围的朋友也都不太建议，到底是年纪轻，最后换了政法系，来了这里，由杨教授一手带出师
“那在我眼里也还是我的孩子，彧酒啊，你今年二十三，去做什么，都还来得及，我也知道你没放弃过，但你也得考虑清楚，你现在放下的是一个安逸的生活，或许你换一条路走的不平稳还能凭借现在的一级检察官证件回到这条路来，但那时候你有的也许就不只是遗憾了”
芩彧酒再次低了低眸
“杨老，您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回来的吗？”
杨教授愣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
“您办公桌底下压着那张个人三等功申报都泛黄了，它还在那儿吗？”
杨教授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最终叹了口气
“回不来的”
他摇摇头，似乎懊恼着什么
“你现在可以和身边的人一起伸张一桩桩正义，到了那个时候你只能看着他们用自己换一个正义，甚至是你”
不想芩彧酒却抬起眼看着他，笑道
“我知道”
她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又很认真
“我知道的”
只要有了想法，做一件事就不算太难，芩彧酒办离职到调转职位很快，各种证件考试通通一次过，离校多年所有的本事都还在身上
唯一值得提一句的就是两个孩子暂时被芩彧酒的父母收养了，芩彧酒还是在着手买房把父母接来身边，一顿周转最终也达成了，林云一依然获得了自己专属的房间，虽然她已经找到了出租屋，但周末还是会去芩彧酒家住，所以芩家周末就是最热闹的时候
快入职的前几天，芩彧酒晃着脚趴在床上看电影，妈妈敲敲门，推开一个门缝
“嗯？”
芩彧酒抬头，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吃点水果？在干嘛呢？”
“看电影，怎么了？”
她接过果盘，扎起一块瓜就塞嘴里，含糊不清的边问边摘下耳机把电影暂停
“妈妈跟你商量个事”
“嗯？”
“你看，你去了市局挺危险的，你一个女孩”
“妈——怎么又说这些，我是去实习的，还没转正呢，就算是外勤那出头的事也且轮不着我呢，而且，你就觉得你闺女是个废物呢？”
芩妈妈有点纠结
“你是不是……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你才……”
芩彧酒觉得嘴里的水果瞬间没了味道，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良久才嘲讽的抬眸
“妈，怎么可能不是呢？要不是我，我现在应该有个弟弟，也奇怪了，你说为什么当时被带走的不是我呢？”
“不许胡说！”
芩妈妈反应有点强烈，这么多年了，自芩彧酒九岁开始，那件事就再也没被提起过，如今旧事重提，芩彧酒果然耿耿于怀
“妈，如果当年我不手贱去翻那包白粉，就不会连累弟弟一起被绑架，现在罪魁祸首坐在这里跟你说话，无辜的人早就生死不明了，我知道我报考的时候你为什么阻止我，我想过就这么算了吧，可我一闭眼就能看见弟弟被带走的时候，他哭着喊着叫我姐姐的样子，你知道吗我看到羌昭羌汐的时候，我有多喜欢他们”
唐诗仰了仰头，芩彧酒满目嘲讽的混相，无声的对峙持续了不到十分钟，芩妈妈漠然起身离开了，芩彧酒隔着安静的耳机听到闭门声，方才掩面。
半晌，房门发出轻悄悄的叩动，如果不是过于安静，芩彧酒都以为不是自己的房间，她注视着慢慢转动的金属门把手，然后打开的门缝，探进来的是个小姑娘
“羌汐？”
“姐姐，唐妈妈说她说错话了，你不高兴了，我来看看你”
芩彧酒很明显的愣了一愣
“没有，来吃水果”
柳羌汐显得有点犹豫，这点自然是瞒不住芩彧酒的
“怎么了？”
“姐姐，你是不是要去当警察了？”
“嗯”
小羌汐看起来有点难过
“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唐妈妈很担心你，我和哥哥也担心”
“好，我会的”
其实心烦意乱的很，芩彧酒莫名其妙想起了某个偏执的小朋友，于是点开微信
‘小朋友在上课吗？’
‘没有’
‘奥’
‘你不高兴？你怎么了？出来吃东西么？’
三个问号芩彧酒瞬间懵逼，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她还是回了个可以，然后拿上车钥匙出门，没开车，坐了个地铁
“你难得这么闲”
何西时一身黑风衣，看起来很精神，芩彧酒叹了口气
“跟我妈吵架了”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跟任何人吵架”
芩彧酒轻轻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
何西时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上玩
“因为你要调岗位的事？”
“你的案子我已经安排好了”
何西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不是在意这个，说真的，你挺酷”
芩彧酒有点诧异听到这句话，这么多天听的全都是规劝
“那是什么表情？听多阻止了，不习惯？”
芩彧酒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你是第一个支持的人”
“哎，不是我说，你是有执念吗？”
何西时好像真的很好奇一样
“算是吧”
他耸耸肩，没继续追问
“天快黑透了，找个大排档喝一口？你入职以后就很少有机会了吧？”
芩彧酒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开车，一拍即合，芩彧酒把一肚子苦水全都倒了个遍
“那你弟弟的事情就是有头绪你才会急着转岗位吧？”
芩彧酒不置可否的摆了个表情
“我在市局有朋友，最近盯上了一伙入境的人，跟底下交易以及暗网有点关系”
何西时仰头灌了口啤酒
“那你危险了阿姨”
芩彧酒也喝了口酒
“叫谁阿姨你”
“你啊，不过你做好心里准备了么？那么多年前的事，你弟弟很可能……”
何西时问的漫不经心，给了芩彧酒装作没听见的机会
“早就做好了，我知道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我只是想报仇，我只是想让当初那伙人在我手上伏法，我到现在还是能梦到当初盯着我和弟弟的那双眼睛，然后吓醒”
“有没有人说过你可能有……”
何西时说不下去了，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嘴边的词
“有心理问题？有，被救回来以后去检查过，问题不轻，一直到现在也有”
何西时不说话了，又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看着芩彧酒
“你怕我了？”
“不怕”
回答的毫不犹豫，也没有丝毫思考的过程，芩彧酒痞气的笑了一下，抿了口酒
“为什么不怕？你不怕我心理问题严重到什么境界吗？”
“当初你也没怕我和我妈赖上你”
何西时认真的看着她，芩彧酒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脸颊微红，发尾随风扬起，鬓角的青丝有些凌乱，领口因为热而半敞着，衬衣袖子挽到小臂，菲亚达女士表松松挂在腕骨上
“你那表有年代了吧”
芩彧酒满不在乎的抬手一看
“我妈年轻时候的表了，看着喜欢就拿来戴了，那时候的物件，不便宜呢”
何西时露出笑模样
“看出来了”
晚风轻轻扬起衣角，芩彧酒身上的冲动的酒气混杂着小苍兰的味道缠着何西时的嗅觉，赶走了其他的味道，久久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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