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芩彧酒照常上班，只是话少了很多。
薛郁礼觉得并不是她话变少了，而是不愿意和他们说而已，他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明白芩彧酒的压力，借着队里团建，想给她开解开解
“不了，谢谢队长，我就不去了。”
他没多劝，想着芩彧酒休息休息也好，刚一出局里，就看到一个小子朝芩彧酒招手
真奇怪，薛郁礼想着，这不是她弟弟吗？难道我猜错了，她和她弟弟都好好的没出事？
“你怎么在这？”
看到他芩彧酒怔了一下，旋即真心笑了
“不能来？我好不容易放假了，来找你玩还是我的不是了”
“是是是，最近你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不太顺利，我……那个人怎么都找不到了，估计是躲起来了”
不知怎的，芩彧酒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可能是最近自己不太顺利，所以心里堵的慌，也就不在深思
“怎么了？”
“哦，没事，警队里有个老不正经的，除了出外勤净躲办公室看片儿，真想让他被隔壁扫了”
何西时笑了
“笑什么？”
芩彧酒没抬眸看他，但却弯了弯嘴角
“你怎么知道他看什么？”
“我……”
“哦~”
芩彧酒一下就笑开了，抬手作势要打他
“哦什么哦，我们领导查见的，那天他看的高兴呢，让我们队长推门而入直接抓捕”
何西时回想了一下
“就刚刚门口那个？”
芩彧酒点点头
“恩，是不是看着就不好说话？”
“为难你了？”
“也不算吧，反正他觉得我是个走后门的，对我有点意见，没怎么给好脸子，无所谓，吃饭去啊？”
话题转的太快，不过何西时一点都没有意外，他点开手机递给她
“这几个去哪家？”
“卧槽好高级的店铺，你行啊”
何西时看见她好容易把笑挂这么久，回视她的眸子
“我同学创业，请客呢”
“哇塞，emmm……这个吧，我想吃火锅了”
何西时打了个电话直接搞定，芩彧酒挑挑眉
“真好啊”
何西时听出那语气里带了点羡慕，不过芩彧酒上学成绩很好，怎么会有这样的羡慕？
“你不和你以前的同学联系吗？大学就在本地啊”
芩彧酒难得神色认真的垂了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尾的那一刻何西时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可能问错了
“政法系的，每年都有进去的，这个行业是最容易在绿灯区做红灯区交易的行业，红灯区的人把交易做的光明正大，这里的人把红灯区的生意做的隐秘而小心，也有和我一样转刑科或者警院的，死的死伤的伤，没办法，责任嘛”
她抬了抬头，猛的对上何西时的眼睛
“所以啊，设计师是个真的很不错的职业，你以后没准还能给你的新娘亲手设计婚纱呢”
何西时却看着她
“那你呢？你没想过嫁人？”
“没有”
回答的干脆利落，她说
“我弟弟的事情没解决，没有水落石出，我安不下这个心，万一我在这之中就义了，那不就……”
“说什么呢！”
芩彧酒看着这样的何西时，他蹙着眉，表情严肃，还带了点别扭，眼里尽是着急和气愤，好像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话而气急的小孩，又像是因为不敢设想她口中的这个万一而着急阻止打破他的幻想一样
“好，不说，不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你……你问这个干嘛？”
何西时不太自然的瞥了瞥她，芩彧酒低头看了眼手机，再抬头的时候何西时望着天，似乎在想自己心里姑娘的样子
“喜欢那种……坚韧不拔，恪守原则的吧，一旦认定什么就回坚定地迈步，最好……最好是一直都喜欢笑，女孩……喜欢吃点甜食也没什么不好，她也许会喜欢长长的头发，我会抽出时间为她设计专属的发饰，衣服，不管她用不用的到”
芩彧酒眉眼弯弯的
“很不错嘛”
“那……你要是以后尘埃落定了，要找什么样子的？”
何西时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找个能跑能跳能打能抗的吧，我这个职业以后免不了有危险，况且……算了，没事，走了去吃饭，以后有女朋友记得告诉我，给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小仙女”
何西时看着她的背影，抬腿跟了上去
早上六点
芩彧酒拍掉闹钟，从出租屋里出来的时候恰巧接到了薛郁礼的电话
“越狱？你们是废物吗？？？”
芩彧酒发出心灵拷问，没定罪的犯人就可以随便让逃跑了吗？
“他可能会报复你，你在休假，就好好休息”
“我休息你m……”
芩彧酒直接刹车忍住嘴边的话
“就这，挂了”
电话再次响起，芩彧酒以为薛郁礼人性尚存，接起来直接吼
“你TM以为我是干嘛吃的？我……我……景澜？？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队长”
景澜，传说中上班看片老不正经，也不老，比芩彧酒大五六岁，大概是个二十九，马上奔三的中年老人，喝酒蹦迪奶奶灰，最近头发是栗色的，不过被抓住染回来了
“你很暴躁啊小姑娘，哥哥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说实话，芩彧酒挺愿意跟他玩的，景澜鬼主意多，会玩爱玩玩得开，队里团建烧烤轰趴全是他带头，他是个纯正的富二代，手上水鬼随便换，不过人家不挂大金链子，偶尔丢个几千块钱的手机转天就买仨备用
“酒吧喝酒去不去？”
芩彧酒没开车，景澜来接的，她需要放松，她也知道景澜能带她放松，喝酒这种事儿何西时那样的小朋友她下不去手，也不敢带他，景澜能，喝的高兴了她甚至还想给他两片头孢
“干啊，你不行啊才五杯”
芩彧酒看看杯子，已经有点晕了，举着第六杯酒笑骂
“去你m的！谁骗你爹说这是长岛冰茶的！劲儿比白的还大！”
景澜就着震耳的音乐声吼回去
“你行啊！还真喝！小心被捡尸！辣妹可好多人盯着呢！”
芩彧酒仰头喝了手上的酒
“哎，哥知道你心里憋屈，你不乐意说，哥不问，你看，这个能不能让你高兴高兴？”
芩彧酒一抬眸，整个酒吧暗了下来，漫天的星河抚慰了她的心情，她眼睛里充斥着星光，旋即那片星光开始移动，向下坠落，芩彧酒伸手，它们汇集在她掌心上，那是一条项链，像是星光一样漂亮，夺目
“你哄女生的手段很高明啊”
“喜欢吗？”
“干嘛这样？哎，别说你个老色批喜欢我啊”
“我以前有个妹妹”
景澜眼里带着点失落的宠溺
“她叫景瑶，是个缉毒警，我们家是刑警世家，两年前出警为了抓捕重刑犯只身追了三里地，最后罪犯落网，我妹妹头部中弹当场死亡”
芩彧酒愣了一下
“你和我妹妹一样大”
她下意识看了看手上的项链
“也和她一样漂亮，她以前最喜欢这条项链了，就是没时间去买，我总想着她戴上之后该有多漂亮”
芩彧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垂下发丝，把项链扣上
芩彧酒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理解景澜，也知道景澜的感受，她们的经历相似，就像她看到柳羌昭的时候，下意识当作自己的弟弟，她咽下颈间的酸涩，轻声开口
“哥哥，好看吗？”
景澜愣了一下
“好看，好看”
他连忙点头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她最喜欢北极的夜空了，她和你一样小小的一只，爱笑，爱闹，她头发比你短，都扎不起来，也喜欢带好看的发卡，眼睛也和你一样漂亮，笑起来有小虎牙，不过，她比你直，不会忍耐，也不会虚与委蛇，不然不会……”
吃饭的时候芩彧酒静静听着景澜的讲述
“你知道吗，有一次她出外勤，那个毒贩拿枪指着她，我妹妹还冲他笑，就是那么一笑，连毒贩子都晃了神啊”
芩彧酒觉得自己咽下的食物没有什么味道，她印象里的弟弟也是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他会糯糯的叫她姐姐，然后举着手里为数不多的糖果追上来努力地踮起脚尖递给她
“姐姐吃糖糖”
“你觉得我们能报仇吗？”
芩彧酒看着杯中的酒，晃了晃，绚丽的灯光从不同角度穿过褐色透明的酒，像是破碎的幻境，景澜摇了摇头
“我们是警察，词典里不能有报仇两个字，我继续干下去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我妹妹，万一哪天死了也能跟她有个交代”
芩彧酒眸子沉了沉
“我们的天职是将犯人绳之以法，难道算不得报仇吗？”
景澜沉默了很久，就在芩彧酒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如果可以，我希望亲手杀了那些禽兽，千刀万剐，才是报仇。”
芩彧酒笑了笑，没说话
“哥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你得学会忍着，有些事儿，咱这一辈子也干不得”
“因为我是警察？”
她唇角有一抹哂笑
“因为你是被害人的姐姐。”
因为你是被害人的家属，所以你早早被冠以弱者的名头，你无力反抗，你悲天悯人，甚至不能举起武器朝向那些嚣张得罪人，因为你是被害人家属，所以你必须哭得悲痛，装的坚强，笑的勉强，这是这个社会的事态，是所有悲恸的理由
“你没想过为你妹妹报仇？”
“想过，事实上我抓到了那群人，我手里握着枪，但是我没下去手”
芩彧酒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我妹妹不喜欢我杀人，她也不想要一个凶手哥哥”
“也许我和你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景澜喝了口酒
“你不会的，你是特别的，你的执着不止局限在你弟弟的仇恨上”
不置可否的，芩彧酒没答话，一口干掉酒杯里的酒，她低下头看了看颈间的项链，要是曾经那个干干净净的姑娘还在人世，戴上这条项链会比自己耀眼的多吧，她是干净的，干净的眼睛，干净的愿望，干净的心，和项链相辅相成，而自己只能借着它的夺目清洗自己身上的污浊，洗不掉的，什么都是徒劳的。
“之前看见的那个小男生是你的小男朋友？”
芩彧酒奇怪的看他一眼
“我不知道犯法么？”
景澜笑了起来
“自愿不犯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叫你一声哥你就能催我婚了老光棍”
“不是么？啧，那你喜欢哪样的？薛队？”
芩彧酒眼底的冷笑更深了
“薛郁礼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注孤生吗”
“……薛队不帅么？嘶……虽然比起你的小男生确实少了点朝气，但是他稳重啊”
芩彧酒简直懒得理他，连干好几杯烈酒，此时任是酒量不错的芩彧酒也有点醉了
“在瞎逼逼给你塞两片头孢”
“好凶~”
芩彧酒无语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也是，喝了一上午了，芩彧酒以为接下来他会带自己去什么放松的地方，鬼知道一觉醒来自己为什么在拳击场门口
“……你要打我？？？”
景澜直接麻了，带她进去二话不说塞给她一副拳套当她的陪练，芩彧酒玩儿爽了，直接干到下午三点多，找了个公园散了散心，又大吃了一顿烧烤，晚上十点，景澜拉着她来到夜跑马拉松的现场，每个人都带着荧光手环，芩彧酒挑了个蓝色的，景澜选了个樱花色的，她猜见他妹妹可能喜欢这个颜色，什么也没说，随着枪响疯了一样冲出去，跑到一座桥上，她回头看跟不上来的景澜，脚步一顿拉住他继续跑着
“啊！”
直到跑不动了，他们站在湖边毫无顾忌地大喊着，发泄情绪
“啊！”
芩彧酒喊到筋疲力竭，瘫坐在湖边的青草坪上，虽然是晚上，依然摸了一手露水
那天晚上的星空很漂亮，景澜告诉她他可以去给她妹妹报仇了，他要去缅甸追捕重型军火贩连贩毒案的一起大型犯罪案，芩彧酒看着他幸福的样子，这一刹那知道了报仇二字真正的意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