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蓝曦臣听见魏无羡这样说便问道：“你认为是什么诱使大哥走火入魔的？”

魏无羡道：“我个人认为，是金光瑶所弹奏的清心玄曲。”

蓝曦臣本以为魏无羡能说出什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但还是说道：“魏公子，你也该知道，他所奏的清心玄音，是我教给他的。”

魏无羡道：“那么请蓝宗主听听看，这支曲子有没有什么古怪？”

魏无羡顺手就拿起放在床旁的笛子。因为这支曲子，在聂明玦生命的最后三个月里，金光瑶几乎每晚都要为他弹奏，所以他将旋律记得清清楚楚。一曲吹完，魏无羡道：“蓝宗主，这支曲子，确实是你教给他的那支么？”

蓝曦臣道：“正是。此曲名为《洗华》，有清心定神之效。”

蓝忘机未发话，这边代表着蓝曦臣所言不假。魏无羡道：“洗华。玄门名曲我也听过不少，为何对它的名字和旋律都没有印象？”

蓝忘机道：“此曲冷僻，且难习。”

魏无羡想了想，道：“是金光瑶点名要学这首的么？”

蓝曦臣道：“正是，阿瑶听说《洗华》效用甚佳，虽然难习，但还是决定学这首。”

魏无羡道：“难习？”

蓝曦臣颔首道：“对，方才魏公子不也吹错了一段？”

闻言，魏无羡心中一动，道：“我刚才吹错了？”

蓝忘机道：“中间有一段，错了。”

魏无羡笑道：“不不。不是我错了。而是金光瑶错了。在共情里，他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弹的。我可以保证，这曲子我是一句不错地重复了一遍。”

蓝曦臣诧异道：“那便是他学错了？这没可能。”

魏无羡道：“的确没可能，敛芳尊过目不忘，能记下岐山布阵图，怎么会记错曲调呢？只怕多半是故意的！我再吹一次，蓝宗主，含光君，你们两位可要仔细听‘吹错了’的那一段。”

他果然又吹了一次，吹到第二段接近末尾的时候，蓝忘机道：“停。”

蓝曦臣道：“就是方才这一段。”

魏无羡取下了唇边的笛子，道：“真是这一段？可我觉得，这一段听起来并不违和。”

蓝曦臣道：“的确不违和。但是，它绝对不是《洗华》的一部分。”

魏无羡分析道:“若是普通的弹奏错误，断不会与原曲的其他部分如此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几乎能确定，这一段旋律，必定是被刻意打磨后插进来的了。”而这一段并不属于《洗华》，却混入《洗华》的陌生旋律，很有可能就是聂明玦丧生的关键！

思忖片刻，蓝曦臣道：“你们随我来。”

蓝忘机与魏无羡随着他的指引来到了藏书阁，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阿黎，前人的这些伟事，你都了解了吗？”说话的正是蓝启仁。根据鬼手的指引蓝忘机他们找到了其他肢体，只差一个头颅，尸体被压制在冥室，蓝启仁也醒了过来。

魏无羡用眼神示意不要进去，他觉得蓝启仁一定不想见到自己，尤其是他刚醒来，身体还未恢复。

这时，蓝黎的声音响起:“了解了，叔公。”

蓝启仁略感欣慰地看着蓝黎，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蓝黎问道:“叔公，怎么了？”

蓝启仁不答反问道:“阿黎，你可知当今世界的修为标准？”

“知道。如今仙门百家子弟都是五岁引气入体，开始修炼。修仙界境界从低到高：引气入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出窍、飞升。”蓝黎答道。

蓝启仁摸了把自己的胡子，道:“说的不错。可如今修真界与之前相比真是落没了。仙门百家不思上进，现如今整个修真界连个元婴都没有。阿黎，你要好好努力，不可浪费了这一身天赋，争取突破金丹，将我蓝氏发扬光大。”

蓝黎说道:“叔公放心，阿黎定当努力。”

虽然蓝老头说的不错，修真界如今是落没了，但也没必要给这么小的孩子压力吧？阿黎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的，时不时地和几个好朋友一起打山鸡、射风筝等等，如今叫蓝老头教得只知道修习灵力，那可不行，有机会我得带带他。魏无羡心道。

见蓝启仁二人走远，三人才进入阁内，魏无羡笑嘻嘻道：“蓝宗主，您也知道，蓝老……你叔父见了我就头疼，他身体刚好，还是不气他为好。”

蓝曦臣道:“我明白。”

魏无羡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对了，你带我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能找到那段旋律的来源吗？”

蓝曦臣道：“这里不行。”

他走到一排书格之前，蹲下身来，掀开铺在那里的一张席子，揭开底下的木板，道：“这里可以。”

木板之下，是一道暗门。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蓝忘机解释:“禁书室。”

魏无羡跟着他们下去，见下面是一个干燥宽阔的地下室，里面矗立着一排排书格，魏无羡摸了一手灰，像是许多年都无人翻动了。魏无羡说道:“唉，蓝湛，你有没有来过这禁书室啊？”

蓝忘机不答。

魏无羡撇撇嘴，说道:“就知道你没来过，你这么死板，是不会违反家规来这里的。”

“这一格全都是异谱志。”蓝曦臣站在一排书格前说道。

禁书室里有一张书案，书案上只有一盏纸灯。蓝忘机取了格上多年无人问津的纸笔，默写三份那段旋律的曲谱。三人围坐在那张书案边分工合作，每人负责几十本，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对照禁|书上誊抄罗列的曲谱，寻找与其相合的部分。

然而，两个时辰过后，三个人都没有找到与那一段旋律吻合的曲谱。也就是没有找出它的来源。

魏无羡一边一目十行地过谱，一边心道：“难道蓝家的藏书阁禁书室的异谱志也没有收录这支曲子？不可能，如果连蓝家都没有收藏，其他地方更是没可能收藏。总不会金光瑶自己创了一支神曲？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但他虽然聪明，却终归是半路出家，不至于聪明到能自创……”

魏无羡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许久，有些眼花，手头还剩下几本，打算先搁一搁再看。蓝忘机已看完了他的那叠，默默将魏无羡搁下的几册拿了过去，低头继续翻找。蓝曦臣缓缓抬眼，看到了这一幕，似乎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蓝忘机道：“这本。”

他将手中的书册递了过来，魏无羡登时打起了精神，可认真看了看他翻开的那两页，对比手中的残谱，道：“完全不一样啊？”

蓝忘机站起来，坐到了他身边，指给他看：“看前后两页。”

他们的头凑在一起，蓝忘机就在他耳边说话，魏无羡的手一抖，书册险些落下。好容易才定住心神，逼着自己把眼睛从蓝忘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挪开，仔细分辨，道：“啊，前后两页！”

这本谱册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不妥，可若是熟悉音律之人，多留些心思，就能看出，翻开的这一页，前一页的曲子和后一页的曲子是接不上的。

魏无羡取出笛子，照着谱子吹了一段，果然，两段曲调是断开的。前一页的半截谱和后一页的半截谱，根本不是同一支曲子。这两页中间应该还有一页，被人小心翼翼、不留痕迹地撕走了。

这个人撕得很细心，没留下半点残页，难以被人发觉。魏无羡翻过书册，只见深蓝色的书封皮上，写着三个字的书名。

魏无羡道：“《乱魄抄》？这是什么书？书里面的曲子调子好怪。”

蓝忘机道：“一本东瀛秘曲集。”

魏无羡道：“东瀛那边的秘曲？难怪调子和我们这边不大一样。”

蓝曦臣神色复杂，道：“……《乱魄抄》，相传是一位修士，乘船漂流至海外，在东瀛之地流浪数年，搜集而成的一本邪曲集。这本书里的曲子，如果演奏的时候附以灵力，能作害人之用，或日益消瘦，或心情烦躁，或气血激荡，或五感失灵……灵力高强者，能在七响之内，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