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临,金銮殿内明珠高悬,辉煌如昼,乐师拨弦鼓瑟,场中十几位红粉佳人翩翩起舞,气氛渐渐热络。
作为北陈的权力中心,金銮殿上隔三差五便要这么热闹一回,但今日是一场家宴,也是饯别宴。
逆贼已平,小南辰王明日就要率军返回西州了。
殿上宾客很少,除了太后、皇帝和广凌王,也只南辰王府此番入京勤王的一行人而已。
扮得珠光宝气的戚太后坐在上首,和悦地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见小南辰王一心饮酒,又笑道:
“二十年的梨花白,皇叔若是喜欢,便捎带两车回西州。”
“多谢太后,此番入京是秘密行事,本王需得尽快赶回西州,轻车简从为上,所以还是不必了。”周生辰手中的犀角杯磕在几案上的声音有些大,并未被淹没在悠扬的丝竹声里。
这两人你来我往,安雨完全没有抬头多看一眼,而是专心致志的喝酒吃菜。
小时候家里没条件,基本天天白水煮野菜,后来又去了西北,螃蟹这种上流社会才流传的精贵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所以,她这辈子是第一回吃蟹。
好在吃蟹的手法没忘,半点不拖泥带水就解决了一只螃蟹,虽有些腥,却很肥美,安雨心里是十二分满足。于是又伸手拿了一个。
“安雨。” 她身侧同坐的少年帝王没有半点架子,亲手为她盛了一碗热羹,“来尝尝这个,这些寒凉的食物就别用了,免得伤胃。”
所有的心思情愫,全都溢于言表。
习惯在各种场合做个透明人的广凌王,也忍不住抬头,那美貌少女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就坐在皇帝刘徽的左手边上,举手投足都十分赏心悦目,但也让刘子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谁呢?
少年人情窦初开,贪恋美色很正常。戚太后略略扫过少女那副鲜活水灵的眉眼,倒是依旧笑盈盈的,“西州真是人杰地灵,这位安姑娘真是仙子一般标致的人儿,以后长居宫中陪伴陛下,孤也开怀。”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仇,刘徽很高兴心上人能得到母亲的认可,颇为感动的叫了一声,“母后。”
这头母子看起来和乐融融,不仅是小南辰王,同在席上的南辰王府军师等人都格外安静。
这种心爱之人琵琶别抱的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而貌似被始乱终弃的小南辰王,什么也没说,只坐在一旁喝闷酒。
作为那天亲眼见证皇帝与小南辰王谈话的人,军师谢崇见到如今这场面,心里不是不疑惑的。
小南辰王待她如珠如宝,为何安雨却选择了认识 没多久的小皇帝?
若说贪恋荣华富贵,可安雨往日的表现,也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是这种人。百草堂在西北颇有令名,又常年和南辰王军合作,钱财声名都不缺,安家一向只留生活开支,其余都投在了为西州军民谋福祉的事业上。
再说,小南辰王坐拥西州七十万大军,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杰。
刘徽有什么?和正值壮年的小南辰王相比,他就是个毛孩子,且娇惯得厉害。
这个年轻稚嫩的皇帝,在朝在野,既没有什么建树,也无威信,小南辰王作为亲叔父,也只能夸一句他是“仁厚之君”。
如果不是小南辰王顾念血脉之情,君臣之道,如今执掌天下的未必是他。
等等……皇位?!
军师借着低头饮酒的动作,掩饰住了眼中一瞬间的惊涛骇浪。
大殿上,看似充满了欢乐祥和。实际上除了小皇帝,其余人等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心里都不是很开心。
等回了寝宫,戚太后的笑脸一下就垮了。
小南辰王要走了不假,但皇帝竟然下旨,令谢崇为太傅,秦严掌管禁卫军。按理说这样安排亲信的行为,放在朝上必须被参得头破血流,可谁叫小南辰王得刘徽的信任呢?
“陛下连孤这个亲生母亲都防备,却是对小南辰王深信不疑。”戚太后冷嗤一声,染着红蔻丹的手指,漫不经心碾着白玉净瓶中斜插的几枝鲜花,“南辰王府的军师当太傅,南辰王府的将军掌管禁卫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丫头,还要做贵妃。”
“一开始捧得如此高,待诞下皇嗣,又要如何加封?”
当年高氏作为外戚权倾朝野,高皇后嚣张跋扈,连皇帝都拿她没办法。戚真真生下太子,也只是贵嫔之位而已。
等先帝死了,太子登基,高氏沦为败者族灭,戚真真才扬眉吐气,做了太后。
也正因为见过高氏的只手遮天,戚太后和戚氏才生了滔天野心,她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一个掌控皇权的工具。
她对刘徽这个懦弱无争的儿子,从来只有冰冷的利用,而这个原本言听计从的傀儡,随着年纪渐长,正渐渐脱离她的掌控。
“罢了,陛下早些留下血脉也好。”碾着手中的花儿,戚太后忽而笑了,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作者下章开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