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暮色中的荒草,溅起细碎的尘土。虞嘉洋攥着缰绳,紧随贺峻霖身后,晚风卷着草原的凉意吹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芦苇荡脱险后,三人已疾驰了两个时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渐渐被墨色吞没。
“前面有处驿站,今夜就在那里落脚。”周将军忽然勒住马,指着前方隐在树影中的矮房。驿站的灯笼挂在门檐下,昏黄的光透过破损的窗纸,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看着倒有几分暖意。
三人翻身下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内传来熟悉的咳嗽声。虞嘉洋心里一怔,推门的手顿了顿——桃叶子几乎是瞬间提醒,这声音像极了春桃的父亲,那位在围场附近种药的老郎中。
推开门,果然见一位白发老者正坐在石阶上煎药,药罐里飘出苦涩的香气。老者抬头见了他们,手里的药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瞬间红了:“八殿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张郎中?”既然认识他,虞嘉洋也惊了,快步上前,“您怎么不在围场附近种药,跑到这边境驿站来了?”
张郎中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药勺,声音带着哽咽:“春桃那孩子……出事的第二天,皇后的人就抄了我的药庐,说我‘通敌助逃’,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成了刀下鬼。后来一路逃到这,驿站掌柜可怜我,让我帮忙煎药,才算有个落脚处。”
提到春桃,院内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贺峻霖走上前,从怀中掏出春桃留下的布包——里面还裹着半块她没吃完的麦饼,布料上绣着小小的桃花纹。“春桃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牺牲的,我们一定会查清真相,还她公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郎中接过布包,手指摩挲着上面的桃花纹,老泪纵横:“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们能平安,她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正说着,驿站掌柜端着两碗热汤从屋里出来,见了周将军身上的北漠服饰,眼神顿了顿,却没多问,只把汤碗递过来:“天凉,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夜里边境不太平,你们锁好门,别轻易出来。”
贺峻霖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口。他看着掌柜转身时腰间露出的玉佩——那玉佩是北漠样式,上面刻着和周将军令牌上一样的狼图腾,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夜里,虞嘉洋帮贺峻霖换药时,才发现他的伤口又渗了血。白日在马背上颠簸,加上与刀疤脸打斗时用力过猛,原本好转的伤口又裂开了。张郎中闻讯赶来,蹲在床边仔细查看,眉头皱得很紧:“伤口已经化脓,得用边境特有的‘止血草’才能治,可这附近的止血草,前几日被一队官差采光了。”
“官差?”贺峻霖抬眼,“是皇后的人?”
张郎中点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何止是皇后的人,我昨日还见着几个北漠打扮的人,跟官差偷偷见面,手里拿着的图纸,像是边境关卡的布防图。”
虞嘉洋心里一沉,刚想说话,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周将军瞬间站起身,拔刀守在门口,低声道:“你们躲进里屋,我去看看。”
里屋的窗户对着后院,虞嘉洋趴在窗沿上往外看,见一队官差正围着驿站,为首的人腰间挂着皇后宫里的银牌,手里拿着画像——正是他和贺峻霖的模样。
“掌柜的,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官差的声音粗哑,带着不耐烦,“皇后娘娘有令,找到这两人,赏银百两;要是敢藏着,满门抄斩!”
掌柜的脸上堆着笑,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官爷说笑了,我这小驿站,每天就过几个赶路人,哪见过这两位?您要是不信,尽管搜!”
官差们骂骂咧咧地进了院,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虞嘉洋攥紧了贺峻霖的手,掌心全是汗——里屋的药罐里还熬着张郎中为贺峻霖准备的药,要是被官差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官差们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只黄狗正叼着官差的靴子,往驿站外跑。“哪来的野狗!”为首的官差怒喝,拔腿就追,其余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等官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掌柜才推门进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幸好大黄机灵,不然真要被搜出来了。”他说着,指了指门外的黄狗——正是白天在院角打盹的那只,此刻正摇着尾巴,嘴里还叼着半块骨头。
贺峻霖看着掌柜,忽然开口:“掌柜也是北漠人?”
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解下腰间的玉佩:“周将军的令牌,我十年前就见过。当年我是北漠的斥候,跟着周将军打过仗,后来伤了腿,才退下来开了这驿站,也算为北漠守着边境的消息。”
周将军走上前,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老部下,辛苦你了。”
“都是为了北漠,为了贺公子。”掌柜的眼神坚定,“皇后的人最近在边境查得紧,还和北漠的叛徒私下勾结,你们明日赶路,得绕开东边的关卡,走西边的密道,那里只有我们北漠的旧部知道。”
张郎中这时端着药碗进来,药香里混着淡淡的草木香:“这药里加了我藏着的‘还魂草’,能暂时稳住伤口,等过了密道,到了北漠的营地,再用止血草治,就不怕留疤了。”
贺峻霖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带着微苦的暖意。他看向虞嘉洋,见少年正盯着窗外的黄狗,眼神里带着担忧,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明日有周将军和掌柜带路,我们能安全过去。”
虞嘉洋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他想起白日张郎中说的“北漠叛徒”,想起皇后与奸细往来的信件,总觉得这边境的迷雾背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夜深了,驿站的灯笼渐渐灭了。虞嘉洋靠在贺峻霖身边,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却没什么睡意。窗外的风卷着沙砾,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大黄狗的吠声,倒让这边境的夜多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
“贺峻霖,”虞嘉洋轻声开口,“等我们揭穿了皇后的阴谋,你想回北漠,还是跟我回现实世界?”
贺峻霖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北漠是我的故土,我要为族人讨回公道;但你的世界有你,有你说的火锅和游乐园,我也想去看看。等一切结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虞嘉洋心里一暖,用力点头。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是撒了层碎银。他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凶险,皇后的追杀、北漠的叛徒、未知的密道,但只要身边有贺峻霖,有这些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就总有希望。
天快亮时,虞嘉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他看见春桃站在围场的桃花树下,手里拿着热芙蓉糕,笑着对他说:“殿下,贺公子,你们要平安啊。”他想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醒来时,眼角还带着湿意。
驿站的门被轻轻推开,周将军和掌柜已经备好马匹,张郎中提着药包站在门口,里面装着为贺峻霖准备的草药。“该上路了,再晚,东边的关卡就要换防了。”周将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紧迫感。
三人翻身上马,张郎中站在驿站门口,挥着手喊:“一定要平安!我在这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大黄狗也跟着叫了两声,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马蹄声渐渐远去,驿站的灯笼在晨雾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虞嘉洋回头望了一眼,心里默默想着:春桃,张郎中,我们一定会回来的。等我们带着真相回来,这边境的风,就不会再这么冷了。
前方的密道藏在山壁后,入口被藤蔓遮住,若不是掌柜指引,根本找不到。周将军率先拨开藤蔓,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微弱的光从尽头透过来。“里面路滑,你们跟紧我。”他说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昏黄的光瞬间照亮了狭窄的通道。
贺峻霖扶着虞嘉洋,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脚下的石子时不时滚落,发出“咚”的回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滴水声,伴随着隐约的说话声——是北漠的语言,听起来像是守密道的旧部。
“是自己人!”周将军对着前方喊了一声,举起腰间的令牌。很快,几个穿着北漠服饰的士兵从暗处走出来,见了令牌,立刻单膝跪地:“参见周将军!”
周将军扶起他们,声音急切:“皇后的人最近和叛徒往来频繁,你们守好密道,千万别让他们钻了空子。我们要去营地见大汗,有重要事情禀报。”
士兵们点头,侧身让开道路:“将军放心,我们日夜守着,绝不让外人进来!”
走出密道,眼前豁然开朗。辽阔的草原在晨光中铺展开,远处的营地飘着北漠的狼旗,风吹过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虞嘉洋看着身边的贺峻霖,见他望着狼旗的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怀念,有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快到了。”贺峻霖轻声说,握紧了虞嘉洋的手,“等见到大汗,派人拿到皇后通敌的证据,我们就能回大靖,为春桃报仇了。”
虞嘉洋点头,心里却忽然想起掌柜昨夜的话——皇后的人还在和北漠叛徒勾结,这营地之中,会不会也藏着敌人?他看了一眼周将军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的狼旗,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前路或许依旧凶险,但此刻,他们终于离真相越来越近,离那个“一起回家”的约定,也越来越近。马蹄声踏过草原,朝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为这漫长的逃亡,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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