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后的第三天，靠山屯依旧浸泡在泥泞与悲伤之中。倒塌的房屋需要清理，泡坏的粮食需要处理，更重要的是，许多人在洪水中受了伤，或是因惊吓、受凉而病倒。缺医少药，成了眼下最紧迫的难题。
虞洋腿上的划伤因为泡了脏水，有些红肿发炎，低烧反复。马嘉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翻出自己那小铁盒里所剩无几的红药水，又凭着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的记忆，去野外寻找可能有消炎镇痛效果的草药。
虞洋靠在临时安置点的草铺上，看着马嘉祺为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温暖又愧疚。他觉得自己成了拖累。趁着马嘉祺出去找药的间隙，他挣扎着起身，想去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却被同屋的大娘按了回去。
“好孩子，你病着呢，快躺着！嘉祺特意嘱咐了让我们看着你！”大娘看着他苍白的小脸，满是心疼，“唉，这次多亏了嘉祺那孩子，救了好几个人，自己也累坏了……”
虞洋听着大娘絮絮叨叨说着马嘉祺如何在洪水中奋力救人，如何不顾自身安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胀。
傍晚时分，马嘉祺带着一身泥土和疲惫回来，手里攥着一把刚采的、还带着湿气的草药。他看到虞洋醒着，快步走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紧锁：“还有点烧。”
他二话不说，立刻找来瓦罐，清洗，捣药，生起一小堆火熬煮。苦涩的药香很快弥漫在空气里。
虞洋看着他被烟火熏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专注地盯着药罐的眼睛，忍不住小声说：“马哥，你别太累了。”
马嘉祺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倦意，却依旧温和：“没事，很快就好。”
药熬好了，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味。马嘉祺小心地吹凉，递到虞洋嘴边：“趁热喝，效果才好。”
虞洋看着那碗药，皱紧了眉头。作为狐狸时，他最讨厌这种苦东西。他下意识地想偏开头，却被马嘉祺轻轻按住了肩膀。
“听话，喝了病才能好。”马嘉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眼神却不容拒绝。
虞洋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不容置疑的坚持，心一横，闭上眼，接过碗，咕咚咕咚几口将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反胃感，他强忍着才没吐出来，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马嘉祺立刻递过一碗温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和……几乎微不可查的笑意。
“给。”等虞洋漱完口，马嘉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野地里摘来的、红艳艳的覆盆子，“去去苦味。”
酸甜的果汁在口腔里爆开，瞬间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苦涩。虞洋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马嘉祺。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马嘉祺还能细心到记得给他找野果子。
“你……什么时候摘的？”他嘴里含着果子，含糊不清地问。
“回来的路上顺手摘的。”马嘉祺轻描淡写地说，伸手替他擦去嘴角沾染的一点红色汁液。
指尖温热粗糙的触感掠过皮肤，虞洋的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剩下的覆盆子，心里那点因为喝药而生的委屈，早就被这意想不到的甜驱散得无影无踪。
夜里，虞洋因为药效和低烧，睡得并不安稳，时而惊醒，浑身盗汗。马嘉祺几乎没怎么合眼，一直守在他旁边，替他擦拭冷汗，更换被汗浸湿的额巾。
在一次虞洋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时，马嘉祺立刻扶住他单薄的肩膀：“做噩梦了？”
虞洋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黑暗中紧紧抓住马嘉祺的胳膊，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他梦到马嘉祺被洪水卷走，他怎么也抓不住。
“没事了，只是梦。”马嘉祺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抚。虞洋身上单薄的里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背脊线条。
隔着湿透的布料，马嘉祺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他的掌心，无意中触碰到了虞洋左侧肩胛骨下方的一小块皮肤。
那里的触感……有些不同。
不像周围肌肤的光滑，带着一种细微的、类似陈旧疤痕的凸起感。
马嘉祺的手微微一顿。
虞洋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
“别动。”马嘉祺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轻轻掀开了虞洋后背湿透的衣料。
月光下，虞洋左侧肩胛骨下方，赫然有一道寸许长的、淡粉色的陈旧疤痕。疤痕的形状有些奇怪，不像利刃所伤，倒像是……某种野兽的爪痕？而且位置，与他记忆中，当初从兽夹下救出小白狐时，它后腿上方那个被铁齿刮伤、后来很快愈合的位置，隐隐对应。
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马嘉祺的脑海。
这道疤，难道是那时候留下的？即使化形成人，也无法完全抹去曾经作为狐狸时受过的伤？
虞洋背对着他，身体绷得紧紧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干草。他能感觉到马嘉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道疤上，呼吸都屏住了。不对，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马嘉祺只是沉默地看着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指尖极其轻柔地、仿佛怕弄疼他一般，在那微微凸起的痕迹上轻轻抚过。
指尖传来的温热和小心翼翼的触碰，像是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虞洋心中的冰封。他没有嫌弃，没有害怕……他只是在……心疼？
“还疼吗？”马嘉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虞洋摇了摇头，鼻子有些发酸，小声回答：“早就不疼了。”
马嘉祺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帮虞洋拉好衣服，重新将他揽入怀中，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虞洋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未完待续——
2122字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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