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平静像一层脆弱的薄冰，终究被打破了。
导火索是严浩翔无意间发现的一段手机录音。那天他借用虞嘉洋的手机查找一份画展资料，在文件管理器的深处，发现了一个没有命名的音频文件。好奇心驱使下，他点开了播放。
清冷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哼唱流淌出来，旋律陌生而奇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力量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风格，也不是他的嘉洋会喜欢的类型。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这哼唱的风格，与他那晚在公寓楼下隐约听到的、被虞嘉洋否认的歌声，如出一辙。
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会哼唱出自己从未听过的、风格迥异的旋律？还特意录下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疯狂滋生。严浩翔开始回想虞嘉洋醒来后的种种异常——对过去喜好的排斥，对“共同记忆”的陌生，那些生硬模仿的痕迹，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画家身份格格不入的坚韧甚至是……属于舞台的某种气场。
他拿着手机，直接找到了正在阳台发呆的虞嘉洋。
“这是什么？”严浩翔将播放着录音的手机递到虞嘉洋面前，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虞嘉洋看到手机屏幕，脸色瞬间白了。他下意识地想夺回手机，却被严浩翔躲开。
“一首……随便哼的歌。”虞嘉洋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干涩。
“随便哼的？”严浩翔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这旋律，这唱法，我从未听过。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会哼出完全陌生的歌？嘉洋，你到底是谁？”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连日来的不安、疑虑、还有那份害怕失去的恐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虞嘉洋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眼底深刻的痛苦，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伪装太累了，偷取别人的温暖太煎熬了。他受够了在这个错位的世界里扮演一个陌生人。
他抬起头，迎上严浩翔质问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是谁？严浩翔，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
严浩翔愣住了。
“你以为你是谁？”虞嘉洋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平静，却字字如锤，砸在严浩翔心上，“一个科技公司总裁？一个生活在现代都市的普通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严浩翔：“那你还记得舞台吗？记得聚光灯打在脸上的温度吗？记得台下成千上万人呼喊着你的名字吗？记得马哥、丁哥、亚轩、耀文、真源和霖霖吗？！”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严浩翔记忆深处被牢牢封锁的门。严浩翔瞳孔骤缩，头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一些模糊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喧嚣的舞台，晃动的灯光，几个勾肩搭背的模糊身影……但太快了，抓不住。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胡说？”虞嘉洋笑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严浩翔，失忆的人是你！你忘了我们是谁！忘了我们一起流过的汗水和眼泪，忘了我们并肩走过的舞台！你忘了你是时代少年团的严浩翔！”
“你生活的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真正的世界，是那个有时代少年团的世界！我们七个是一体的！我们是一起出道、一起拼搏的兄弟和队友！”
虞嘉洋指着窗外繁华却陌生的城市，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你看看这里！有没有我们存在过的痕迹？没有！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的现实！你，我，我们所有人，在真正的世界里因为车祸昏迷不醒！我是为了救你们，才进入这些虚假的世界来做任务唤醒你们！”
“《妖精契约》！那个玄幻世界！你想起来了吗？你是那个妖主！我是你的奴仆！我们签订了共生契约！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这个虚假的‘现实’里！”
信息量巨大而荒谬，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严浩翔的认知。头痛欲裂，那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更加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否认，但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个角落仿佛在共鸣，在叫嚣着相信。
“不……不可能……”严浩翔踉跄着后退，撞在阳台的栏杆上，脸色惨白如纸，“你是疯了……你因为失忆产生了妄想……”
“妄想？”虞嘉洋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心像被撕裂一样疼，但他不能停下，“那你怎么解释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严浩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从《妖精契约》世界时，我就能听到了！”虞嘉洋流着泪，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你表面冷冰冰的，心里却在想‘宝宝好漂亮’、‘宝宝好乖’、‘想带他回家’……回家？回哪个家？是回这个虚假的世界，还是回我们真正的、有兄弟有舞台的家？！”
严浩翔彻底僵住了。那些他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绝不可能宣之于口的内心独白，被虞嘉洋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这比任何证据都更有力地击碎了他的否认。
原来……那些莫名的熟悉感，那些不受控制涌现的关切，那些对舞台和兄弟名字的细微悸动……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才是那个丢失了最重要记忆的人。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却眼神倔强的虞嘉洋，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感将他吞没。他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他珍视的与“嘉洋”的回忆，难道都是一场虚幻？
那……真实的他，是谁？真实的他们，又是什么样子？
“我……”严浩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世界仿佛在他脚下旋转、崩塌。
虞嘉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所有激烈涌出的情绪骤然冷却，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悲伤。他走上前，轻轻抱住了浑身僵硬的严浩翔。
“浩翔，”他第一次，用这个在现实世界里熟悉的称呼叫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想起来吧。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严浩翔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他。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虞嘉洋抱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试图从那片虚假的繁华中，看穿迷雾，寻找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归途。
裂痕已经产生，真相血淋淋地摊开。接下来，是沉沦于虚假的温暖，还是挣扎着找回真实的自我？对于刚刚遭受巨大冲击的严浩翔而言，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未完待续——
2202字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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