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的疑虑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他就发现，虞嘉洋身上那些属于他的嘉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比如，虞嘉洋依旧不喜欢吃葱姜蒜，会在吃饭时下意识地将它们仔细挑出来，动作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比如，他看书看到投入时，左手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页面，节奏都分毫不差。
比如，他洗完澡后，总会站在窗边，让微风吹干头发，侧脸的弧度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甚至有一次，严浩翔不小心将一杯水打翻在虞嘉洋刚画到一半的草稿上，当然，尽管那线条在严浩翔看来依旧生涩，虞嘉洋下意识蹙眉，脱口而出的那句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小心点”，语气和神态，都与过去无数次他弄乱画室时如出一辙。
这些细枝末节的习惯，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密码，无法因为失忆而彻底抹去。严浩翔看着这些熟悉的痕迹，心中那点刚冒头的疑虑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怜惜和决心。
【果然还是他。】
【只是暂时忘了我而已。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更加努力地营造着“熟悉”的环境，试图唤醒虞嘉洋的记忆。他播放“他们”以前常听的音乐，大多是些舒缓的钢琴曲或冷门的小众乐队；他做了“虞嘉洋”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虽然虞嘉洋只象征性地动了两筷子；他甚至翻出了“他们”一起养的、但后来因为虞嘉洋对猫毛过敏而送走的那只布偶猫的照片，絮絮叨叨地讲着猫咪的趣事。
虞嘉洋配合地听着，偶尔露出思索或恍然的表情，内心却是一片麻木的疲惫。严浩翔所追溯的每一个“共同记忆”，于他而言都是空白。
他像一个闯入者，翻阅着别人的人生相册，还要努力装出感同身受的样子。
唯一让他感到一丝真实慰藉的，是严浩翔本身。抛开那些错误的“记忆”不提，严浩翔对他的照顾是细致而真诚的。他会记得他夜里怕冷，提前暖好被窝；会在他对着画布发呆时，默默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会在雷雨夜，因为他无意识蹙眉而起身检查窗户，然后坐在客厅，直到雨声渐歇。
这些无声的关怀，与他能听到的那些充满担忧和爱意的心声交织在一起，像温暖的潮水，一点点侵蚀着虞嘉洋筑起的心防。
他开始感到混乱。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错的，他不属于这里，严浩翔的好是给另一个人的。但情感上，长期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他，无法抗拒这种被人珍视、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觉。尤其是在他失去了所有熟悉的人和事，漂泊无依的时候。
这天，严浩翔带他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虞嘉洋本想拒绝，但严浩翔说：“以前这种场合，你都会陪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虞嘉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换上了严浩翔为他准备的定制西装，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界限。
酒会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严浩翔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举止优雅，谈吐不凡，是焦点所在。但他始终没有让虞嘉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偶尔会侧头低声问他一句“累不累？”或者“要不要去那边坐一会儿？”
【这里太吵了，他肯定不喜欢。】
【那个李总看嘉洋的眼神不对劲，得隔开点。】
虞嘉洋跟在他身边，扮演着安静陪伴的角色。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甚至……有些带着恶意的。但他并不在意，这种场合对他而言，远没有万人演唱会来得紧张。
中途，虞嘉洋去洗手间。出来时，在走廊被一个喝得半醉的男人拦住了。那人似乎是个小开，言语轻佻，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
“哟，这不是严总藏着掖着的那位吗？果然长得……”他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
严浩翔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脸色冷得能结冰，眼神里的戾气让那醉汉瞬间醒了一半。
“王少，管好你的嘴。”严浩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压力。他甩开那人的手，将虞嘉洋护在身后，姿态是全然占有的保护欲。
【什么东西也敢碰他！】
【手应该没碰到吧？】
“对、对不起，严总，我喝多了，胡言乱语……”那王少吓得脸色发白，连连道歉。
严浩翔没再看他，揽着虞嘉洋的肩膀，径直离开了酒会。
回家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默。严浩翔紧抿着唇，显然余怒未消。
【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场合不带他来了。】
【吓到他了吗？】
虞嘉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忽然轻声开口：“我没那么脆弱。”
严浩翔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虞嘉洋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以前……类似的事情，应该也遇到过吧。”他指的是那个画家的“虞嘉洋”。以严浩翔的身份和他对“虞嘉洋”的重视，这类骚扰恐怕不会少。
严浩翔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以后不会了。”他保证道，声音低沉。
【我会保护好他。】
虞嘉洋听着他坚定的心声，感受着车内萦绕的、属于严浩翔的冷冽气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也许……暂时留在这里，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在这个充满错位的世界里，严浩翔给予的温暖和庇护，是真实存在的。
他闭上眼，第一次没有再去想现实世界，没有去想回去的方法。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竟生出一种短暂的、想要依靠的念头。
就……再停留一会儿吧。
至少这里没有私生，没有密密麻麻的行程，没有黑白颠倒的媒体……
——未完待续——
1967字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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