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极了父亲喝酒。
如果平日里他对我还只算打骂的话，那么，那就是暴行，一个疯子的暴行。
如同现在。喝得醉熏熏的父亲一直在拍打着那扇铁门。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开了门。
“怎么这么慢。”他说了一句，我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这个时候我是必须装乖的，我体贴地给他倒了水，并解释自己刚刚在房间里写作业。
但是，这通常也是并不大管用的。我需要长时间的讨好与假笑，等他闹腾完了睡着才得以解脱。
我不明白，酒精的作用如何能使人们想起最不开心的时刻，然后自己不开心也要把别人变得跟自己一样痛苦。
“菱儿啊，你跟你妈太像了。”父亲看着我，勉强还能认出我来，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假笑了几声。“那个女人，见钱眼开，跟别人跑了。菱儿你说，你怎么就跟你妈长得那么像呢？”
他的语气变了，我开始惊慌起来。“怎么会呢，爸，楼下的邻居都说我跟您才像呢。我妈是个坏女人，我们就不提了。”
我一副恍然模样，“对了爸，我刚拿到了帮工的钱。”手里的东西被一把抽去，他似乎又高兴了一点，我努力哄骗他早点睡下。
但是之后他又开始摔家里的东西了。我知道，我又躲不过了。每一次浑身疼痛精疲力尽的躺倒在地上，我都觉得无望了。父亲看到我这张脸就忍不住打我，即使无理由无错处，也还是一样。
我反抗过，得到的是更惨痛的代价。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有顺从。
我怕疼，所以我做了个坚固的娃娃，在父亲醉酒打我发泄时，悄悄地以它顶替我。我躲在桌角，捂着嘴看着那个千疮百孔的娃娃，我缝上的补丁落下来。
太可怕了，我用心做了那么久的娃娃，要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结尾。后来，我把自己身上所有贴身携带的东西，都磨成尖锐的利度。我希望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自保，仅管难免也会割伤我自己。我每天都笑着，但没有人听见，我内心压抑的尖叫。
最后撕破脸是在一个父亲醉酒后的第二天下午，我回家已是傍晚。我正想解释今天的晚归，一个烟灰缸砸了过来，我躲的不及时，被砸得额角出血。
“爸，怎么了？”我没有叫苦，只是小声问了一句。他将那个娃娃扔到我面前，阴着脸怒吼：“骗我是吧！”我一下就明白了，我多年的伪装，功亏一溃了。
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我耳光。“骗我是吧！让你骗我，让你骗我！你跟你妈一样，就知道骗我！”
我讨厌他提起我的母亲，我讨厌他的比作。我知道我这次之后可能就真的再无来日翻生，我厌恶这样的生活。我终于拿起我藏了好多年的刀，刺向他。
一下，两下，他终于向后倒去。我终于被逼疯了。我茫然地看着静止的时间，喘着粗气。良久以后，我意识到了什么，我慌了。
内心艰熬地挣扎了很久，我号淘大哭着，颤颤巍巍地一个个摁下号码。我一直碎碎念着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的名字。
我只祈祷不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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