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烬倚在冰凉的竹廊柱上,直到一轮冷月爬上东边山巅。
怀中有什么东西硬硬地硌着胸口。他伸手入怀,摸出那块在登阶最后关头,从青铜鼎边缘死命抠下的东西——一片拇指大小、边缘锋利的青玉碎片。内侧残留着半朵清晰精致的梅花刻痕。他对着清冷的月光举起玉片,透过那半朵梅花,正好清晰地看见二楼窗纸上映出的剪影。
清霁正抬手,缓缓卸下那顶梅花银冠。如墨如瀑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流淌过肩头,垂落腰间。那一身常年萦绕的、拒人千里的凌厉剑气,竟随着发冠的卸下奇异地软化、消散了许多。剪影中,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反复按压着后颈的某个位置,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烛光将那优美的脖颈剪影投在窗纸上,像一株在夜色中悄然垂首的孤高水仙。
“吱呀——”
竹窗毫无预兆地洞开!夜风卷起清霁未束的长发,在冷月下狂舞。他站在窗前,眸光比深秋的寒潭更冷冽彻骨,直直刺向廊下的玄烬:“疏影峰的规矩,入夜后弟子不可在主殿外逗留。”
玄烬瞬间攥紧掌心的碎玉,锋利的边缘立刻割破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弟子…迷路了。”他哑声回答,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对方披散的墨发和略显单薄的寝衣。
一滴温热的血珠从他紧握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陈年的深色廊柱上,泅开一点刺目的暗红。清霁的目光在那点血迹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忽然,一个小巧的白瓷瓶从窗口抛下,精准地落入玄烬怀中。
“后山药圃往东三百步,有间空置的厢房。”清霁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止血。”话音未落,竹窗已“啪”地一声合拢,隔绝了所有光影和气息。
冰冷的月光下,玄烬缓缓摊开手掌。染血的青玉碎片静静躺在掌心,沾了血污的断口处,在月华映照下,竟隐隐浮现出极其细密、流转着微光的金色符文——那纹路的走向,竟与他丹田深处那道封印的符文,如出一辙!
这惊悚的发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玄烬的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然而,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却像火星瞬间点燃了蛰伏的恶魔!
“呃啊——!”
怀中的青玉碎片立刻变得像滚烫烙铁。一股狂暴的灼热感穿透皮肉,狠狠撞向他丹田深处那道本就摇摇欲坠的封印!“咔嚓”声在灵魂深处响起,玄烬浑身剧震!
腕间沉寂的黑线活了!它如同苏醒的巨蟒,猛地一缩,随即以恐怖的速度向上疯窜!皮肤下瞬间凸起紫黑色的狰狞魔纹瞬间爬满他整条手臂,纹路中流动着细碎的银色砂砾,向肩颈疯狂扩散!
蚀心咒失控爆发!前所未有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有千万把烧红的钝刀在刮他的骨头,又似无数只带着倒钩的利爪在撕扯他的内脏。视野被彻底染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血红!父亲临死前不甘的双眼,母亲脖颈喷溅的温热血液,仙门弟子刻薄的嗤笑…所有深埋的恐惧与怨恨化作尖啸的魔音,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智。
“嗯——!” 玄烬发出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地板上弹起,又重重砸下。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竹制地板,留下五道带血的痕迹。他像濒死的困兽在狭小的厢房里撞击,桌椅被狂暴的力量掀翻、粉碎!肋下刚刚止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月白外袍,更刺激着那毁灭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