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爷那句“你不是人?!”响彻在狭小的船舱内,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惊骇、贪婪,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琴灵!传说中器灵化形的存在!在鬼市这种地方,这简直是比最稀有的天材地宝还要诱人百倍的“奇货”!
孤鸿子的话语则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星遥尘封的记忆之门。
“远山青”蕴百年星魄而生…“寒渊”残剑之柄共鸣…凌霜尊者…*这些词语串联起来,指向了她生命最核心的真相。
她是灵,非人。
她是古琴“远山青”经百年蕴养,融合凌霜尊者遗留的星魄之力与一缕执念,最终诞生的琴灵。
她的本体,正是凌霜尊者佩剑“寒渊”断裂后,剑柄所化的那具古琴!背负的琴匣,既是容身之所,亦是力量之源,更是她存在的根本。
此刻,感受到宿主(本体)生命受到蚀魂散的严重威胁,以及沈星遥灵魂深处那强烈到极致的守护执念,“远山青”的本源之力被强行激发。
琴弦虚影显化护体,自主净化剧毒。但这如同剜肉补疮,消耗的是她作为琴灵最根本的灵魄本源!
肋下光弦闪烁,黑色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变淡。
但沈星遥的脸色却愈发苍白透明,身体微微颤抖,一种源自灵魂的空虚和疲惫感袭来,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背后的琴匣,“远山青”的鸣响也带上了一丝哀伤的颤音。
“琴灵自愈…嘿…嘿嘿…” 疤爷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布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油腻围裙下的某个地方,那里似乎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还没尝过‘器灵’是什么滋…”
“闭嘴,疤爷。” 孤鸿子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疤爷的臆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
他一步踏出,看似随意地挡在了沈星遥和疤爷之间,目光扫过疤爷的脸。
“她是我的客人。收起你的心思。”
疤爷接触到孤鸿子的目光,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一个激灵,脸上贪婪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深深的忌惮。
他干笑了两声,缩回了手:“嘿…孤鸿老弟别误会,老头子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在沈星遥和琴匣上滴溜溜地转。
孤鸿子不再理会疤爷,转向沈星遥,目光落在她肋下那正在被光弦净化、但依旧触目惊心的毒痕,以及她愈发虚弱的灵魄气息上。
“琴灵本源虽能压制甚至净化蚀魂散,但消耗的是你的根本。强行净化完成,你灵魄必将重创,甚至…溃散。” 他直接点明了最坏的结果。
沈星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魄本源消耗带来的巨大虚弱感,覆盖白绫的脸转向孤鸿子:“我知道代价。但彼岸心蕊就在眼前,玄烬…等不起,沧溟…也等不起。”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琴灵特有的空灵质感和不容动摇的决绝。
“骨碗拍卖,子时开场。” 孤鸿子看了一眼船舱角落一个不断滴落粘稠黑液的沙漏,“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入场费一百上品灵石,或者…等值之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星遥,“你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便是你自己,或者你的本体。”
意思很明确:要么有灵石,要么把自己(琴灵)或者“远山青”(本体琴)作为抵押甚至拍卖品,才能进入骨碗参与竞拍彼岸心蕊。
沈星遥沉默。灵石她没有。抵押本体“远山青”?那等于自断根基,灵魄将无所依存。抵押自己?落入鬼市这些豺狼手中,下场比死更惨。
船舱内陷入死寂,只有“远山青”低沉的哀鸣和疤爷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孤鸿子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抛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提议:“我替你付入场费。”
沈星遥猛地“看”向他,白绫下的面容充满惊疑。疤爷也瞪大了眼睛。
“代价?” 沈星遥没有天真。鬼市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替我取一样东西。” 孤鸿子目光深邃,“骨碗拍卖的压轴,除了‘彼岸心蕊’,还有另一件东西——‘蚀月矿髓’。此物对我至关重要。我助你进入骨碗,你需在拍卖中,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拍下‘蚀月矿髓’。”
蚀月矿髓?沈星遥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似乎是一种极其阴寒、蕴含太阴之力的稀有矿石,对修炼某些特殊功法或铸造邪兵有奇效。
价值或许不菲,但比起彼岸心蕊的罕见和凶名,似乎又稍逊一筹。
“彼岸心蕊的争夺,必然惨烈。以你现在的状态和财力,若无外力,绝无可能得手。” 孤鸿子继续道,“而我,需要有人替我出面拍下矿髓,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意有所指,显然他在鬼市也有敌人或不愿暴露的身份。
这是一个交易。孤鸿子提供入场资格和可能的财力支持(至少确保能拍下矿髓),沈星遥则作为他的代理人,全力竞拍蚀月矿髓。
至于彼岸心蕊,能否拍到,就要看沈星遥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
风险极大!但却是眼前唯一的生路!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进入骨碗,更能获得一个神秘强援的暂时助力。
沈星遥几乎没有犹豫。她本就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来,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岂能因风险而退缩?
“好!我答应你!” 沈星遥斩钉截铁,“我必为你拍下‘蚀月矿髓’!但彼岸心蕊,我志在必得!”
孤鸿子看着沈星遥决绝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点了点头:“成交。”
他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抛给沈星遥:“这是‘暗巢’的贵宾令,可带一人入场。子时前,凭此令至‘骨碗’东侧暗门。”
他又看了一眼沈星遥肋下依旧在缓慢净化的毒痕和虚弱的灵魄,“抓紧时间调息。骨碗之内,步步杀机。”
说完,孤鸿子竟不再停留,转身拉开舱门,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了昏暗的鬼市巷道中。
船舱内,只剩下沈星遥、疤爷,以及那低沉哀鸣的琴匣。
疤爷看着沈星遥手中的黑色令牌,又看看她虚弱的状态,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只是嘶哑地嘀咕了一句:“蚀月矿髓…嘿…那煞星要那玩意儿干嘛…” 便低下头,继续摆弄他那些腥气的瓶罐,不再言语。
沈星遥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黑色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空间波动和一丝孤鸿子留下的锐利剑意。
她盘膝坐下,背靠冰冷的锈蚀船壁,将心神沉入体内。
肋下,光弦虚影仍在与蚀魂散搏斗,缓慢而坚定地净化着毒素,但每净化一丝,她的灵魄就虚弱一分。“远山青”的哀鸣在识海中回荡,带着担忧与疲惫。
她必须争分夺秒!在进入那个名为“骨碗”的龙潭虎穴之前,尽可能地恢复一丝力量,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幽冥鬼市的夜,更深了。骨碗拍卖的倒计时,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琴灵的救赎之路,踏入了最凶险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