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到大厅的时候,那位周宗主正站在门口张望着。见着魏无羡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他便慌忙的跑到跟前向魏无羡跪了下来。
见着一个长辈跪在面前,魏无羡难得的没有什么表示。他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而后坐上了主位讥笑到:“周宗主怎么不上坐喝点我们这里的好茶呢?若是传出去,那外面的人岂不是要说我魏某招待不周吗?哦,我忘了,我们魏家现在已经没有好茶能招待周宗主了。”
“少宗主,我……”
“周宗主此番前来怕是不想与我虚与委蛇的,您有何要事需要在下洗耳恭听?”
见着魏无羡的样子,周宗主的泪都险些滚了出来。“少主,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先宗主和宗主夫人。但你也要听我解释啊,我是真的有苦衷的,我与那些人是不同的,少主我……”
魏无羡喝了口面前刚刚沏好的热茶,而后淡声道:“是吗?有什么样的苦衷呢?一个是肆意践踏,一个是束手旁观,您觉得你当时的行为与他们又有什么两样?”魏无羡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声音冰冷的可怕。
“少主,我……”
魏无羡低下了头,紧紧的看着他。“周叔叔啊,我当年赶回去的时候,原以为也会有不少世家站在我这里的,原以为即使我不在,那些人也绝不足虑。结果你猜怎么着?”
魏无羡加重语气刻意强调了“周叔叔”这个称呼,更惹得低下那人颤抖更甚。
“那些昔日的归顺和友好,不是成了我们背后的刀,就是成了助燃的薪,你让我如何想,又让我如何理解,嗯?这些年来,我爹娘帮过你们多少次?够救你多少命了?到头来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你们半夜睡觉的时候,怕不怕厉鬼来索命啊?”
魏无羡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副上位者的气质。蓝忘机从没见过这样的魏无羡,就连他自己都被魏无羡的气质惊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少主。当时我也去过了莲花坞了,我也是想过去帮先宗主的。但是,但是少主不知,犬子当时被人劫持,我就只有那一个独苗,我不能拿我儿的性命作赌注啊。我没帮他们,真的没帮他们……”
魏无羡的笑容有些冷。蓝忘机看不懂魏无羡的表情,于是便只是站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少主,我没帮过他们。你要是也不要我,我们宗门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一切我都调查清楚了,真的,少宗主你帮帮我,我什么都知道,你看看我……”
魏无羡伸手将周宗主递过来的竹简接住打开,在看见里面内容的时候,才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些东西都是我和其他宗主搜罗来的,金家和温家现在打起来了。只要有了这些,扳倒他们简直轻而易举。少宗主看在我们一心向您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魏无羡随意的将那竹简扔在桌子上。“周宗主究竟藏了多少东西,是以为魏某不知道吗?你居然到现在还留有余地,看来诚意是真的不够啊。”
“少主,我……”
……
魏无羡恭敬的送走周宗主之后,便见着蓝忘机眼睛通红的看着眼前的一卷竹简。魏无羡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打算离开。
魏无羡从未打算避讳他什么。蓝忘机该知道的东西迟早都要知道,真相的出世不过早晚的问题。
他没那么在意,没必要什么东西都张罗打鼓的宣告;他也没那么矫情,不需要什么人故作怜悯的可怜。
魏无羡现在不缺这些东西。
“魏婴。”蓝忘机拉住了魏无羡的胳膊,将魏无羡起身离开的动作停住。
“厌离当时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是谁……”
魏无羡的动作僵住,他沉声道:“含光君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何必再问我呢?”魏无羡转过头,沉静的眼睛淡然的看着他,那一双眼睛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又什么都说了。
“魏婴……”蓝忘机的嘴角有些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做声。
蓝忘机知道,对于自己这些年的指责,魏无羡一直都是默认的状态。
魏无羡一直都将厌离的死归结于自己。蓝忘机以为这是因为他于心有愧、罪孽深重,可是事实上却是魏无羡因为厌离为救他而死而不断自责。
蓝忘机现在不敢想了,在他的一次次指责之中,魏无羡又产生了多少的内疚,又对他产生了多少的伤害。
看着蓝忘机泛红的眼睛,魏无羡的脑中也泛起了些不好的记忆。他红着眼角拂开了蓝忘机的手,而后快步逃开。
于是,整个大厅就只剩个蓝忘机颓唐的坐在地上。他低着头一遍遍的看着其上的文字,像是要将他刻在心里。
蓝忘机的眼前一点点的模糊,泪水氤氲了整个眼眶。他慢慢的摩挲着眼前的文字,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到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才能救回妹妹,还有那个恣意阳光的少年。
“众世家群起而攻魏婴。婴全力格挡而不敌。婴将死之际,厌离挡其致命之击……婴力不济,遂以头抢地,求众救厌离。然众皆默,厌离遂死……”
蓝忘机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些字,眼中也慢慢的回想起了当年魏无羡满脸血污跪在地上的样子。
“不是他杀了厌离,是魏婴一点点求着他们救厌离的……是魏婴,全都是魏婴,当晚要救厌离的,就只有魏婴一个人。就只有他……”
沉沉的呜咽声在大殿上响起,一个青年的肩膀随着呼吸声不断震颤。
魏婴,魏婴……
他这些年究竟做错了多少啊?为什么事实是这样,为什么真相是这样……
魏无羡当时的所有狼狈与伤痛,都是为了救厌离,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师弟们离开。
无辜的一直都是魏婴,一直都是魏婴。他什么都没做错,魏婴他什么都没做错,错的一直都是他……
深蓝色的卷云纹在他眼中晕开了层层的光,他这些年的一切作为就好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诛妖邪,立正法……
诛妖邪,立正法,大道永恒……
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大道,是正义凛然的众生,还是道貌岸然的黎民;是病弱无辜的善人,还是修习邪道的纨绔。
谁能来告诉他,孰正孰邪,又孰黑孰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