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阳光明媚,
那么落一场雨胜。
如果饱食蝇营狗苟,
那么微醺无所事事胜。
如果富士山赏樱花,
那么故国明月胜。
如果灯下读《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那么普罗米修斯本人胜。
如果要我停止思念,
那么你胜。”
我盖书的动作猛然停滞,胸腔像是裂开一道缝隙,有呼啸的风裹挟着料峭寒意肆无忌惮吹进来,直吹得人鼻腔酸涩难当,眼眶后知后觉地发红。我轻轻摩挲着那一页,墨黑字体带着浓重书卷气席卷四肢百骸,耳畔忽然又开始回荡这几个月时常听见的那句话,你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小朋友,是池池,池蒽浠的池。
我终于选择同世界和解,准确来说是和那个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和解。我打开手机,丁程鑫的语音消息像山风一样闯进来,连着好多条,震得我手都麻了。我躺倒下去,从第一条开始听,这才发觉他一贯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池池,对不起,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是我不对,我明知业内这种现象却从未发声,我以为的心照不宣,粉饰太平,实则是一把悬在所有同僚头上的刀。”
“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池嫣经历的这些事,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几天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再多关注一点,再多了解一点,或许池嫣就不会走那条路……”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愿意理我,也不想和我说话,可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虽然这话无趣又无用,但真的很抱歉,摧毁了你的快乐堡垒。”
“如果此生还有机会能许一个愿望并且成真,我希望,你能永远做那颗无忧无虑的星星。”
从头至尾也没有说起他的病史,他明知我心软,明知只要同我剖白,我一定会选择谅解,可他还是没有。我捂住双眼想掩藏情绪,咸湿的水渍仍旧顺着指尖缝隙淌了满脸,我终于抑制不住地小声啜泣起来。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聊,你自以为的正确,往往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你所坚守的信仰,往往是摧毁你防线的最关键一役。
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我独自坐在客厅,他们说笑着开了灯,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女儿离世这种苦痛侵扰的烦恼,看见我时还颇有些惊讶,愣怔了会儿才问:“池池,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姐姐的日记本摔在桌上。我能理解他们自打姐姐离世后就不再关注社交媒体,所以才不知道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池嫣离世后续事件”,但有些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解释的。他们见我不答话,只好狐疑地捡起姐姐的日记本来看,最终一如我意料之中的,越看脸色越苍白。
我闭着眼说:“好几年前我和姐姐一起看一部伦理电影,看到电影里那个小女孩被性///侵片段的时候,姐姐抖得不像样,那时候我总以为她是害怕,还抱着她宽慰说,没事的,没事的,放心,我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人。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是因为曾经拥有过同样的经历,才会在看到的一瞬间抑制不住地颤抖,那确实不是害怕,那是再度回忆起来的恐惧。我更没有想到,原来那样的渣滓,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