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悲惨世界》
一个朗朗上口的名字能在人心中存在许多天,一张照片能在世界存在几十年,但能靠印象铭记的东西少之又少。
心若一片宽广的海洋,存得下沧海桑田,存得下四季更替,万物春秋,值得记着的东西多了,是否不重要、可有可无的人和事就显得卑微而无可奈何了?
终期记着了很多东西。
淮里的山、河,花花草草,从奔流不息的辽阔江岸,直至含苞待放火红的春花。
今年几株桃花开得早,孤独地挂在空枝上。教学楼门前栽了几棵人高的树,每每经过时就要抖掉露水,衣摆瞬间湿了一片。
枯叶满地,从红砖铺到室内悬梁。
参差不齐的,严密错落着。
淮里的环境很美,是青山绿水的美。不是巍峨书山,也没有钛合金钢架被腐蚀后难以忍受的铁锈味儿,以及挪腾轮桌时,摩擦地板的碰撞声与刺耳的嘎吱声。
从黑暗下生长出头的人,对爱与美会比其他人记得更久。
“时间是个恒定值。”终期道,“现在,请证明它的流逝。”
面前那少年眉目清秀,朝气中略带有成熟的稳重。
“物候、花开,万物更替。”
他搬了张矮椅子,勉强与周围站着的几个幼稚小鬼并肩。
“那如果是来年初春,仍旧是熟目美景,是否可以当作未经严寒?”终荡反问。
“不不不、能记下时间的又不只有生物。”
吴清道:“江河湖海,高山和岩石都铭刻了世界的年岁。”
但好像除了淮里的景与人,终期就没有用心去记其他东西。
导致从前地记忆错乱不堪,回想起来就如一片繁杂迷雾。
“地球在时间面前不值一提。”终期合上书本。
“我指的世界不是地球。”吴清解释道,“如果一件事物渺小,渺小到没资格记录时间。”
“那就换个参照物,将‘世界’看得渺小,将‘世界’看得很大。”
“星辰、宇宙、天外。”
如梦初醒。
趁了这届毕业得巧,淮中操场的红砖翻新了一遍,给新生与老教师吓个不轻。
旧砖裂了,碎了,泛白,新砖红得璀璨,坚实,从前怀旧与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
放映厅挪到三楼,围观终期瞎编的人越发多了。开阔,亮,以及洁净漂亮的厚木门,磕在崭新的白墙上,直磕出一个浅坎儿。
终荡待人待学生严得很,三年二十多学生能磨走三十来个,剩下那如同空心朽木不可雕也,却顽强健在的姓吴名清。
风吹响树荫,光影斑斓,周遭嘈杂。
“吴清。”终荡搀着石椅扶手坐下。
“嗯?”吴清回头看他。
“你有什么打算,继续考还是去找工作。”
“没打算。”
针对这个,以325分优秀成绩荣获全班第一的吴清是个送命题。
“你不能没打算,我不能永远当你的出路。”
此句庸人自扰,却使吴清回神过来。
“你得去找你的未来,不然就会被永远淹没在时间中。”
“世界是深水,不是浅潭,不会放任舀起波澜的人一直往前走。”
“你如果就这样想走,就会越走越深,最后被淹死在水里。”
如同唤醒沉睡的旅人,又似清泉砥砺间一朵尖花,水禾澹澹却屹立不倒。
开在了波涛汹涌中,也开在了吴清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