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白色的
北城的钢琴少了三个琴键。
母亲撕碎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时,纸屑落得像一场雪。我背着吉他逃往地图边缘的山城,琴弦在颠簸中走音,如同我二十一岁仓皇的心跳。
北城的渡口,你的船正要离岸。我喊“等一下”时,海风正掀起你的衣角。
后来你告诉我,那阵风把我吹进了你的人生。
石床硌得我整夜难眠,却在你教我认星座时变得柔软。潮声穿过木窗的缝隙,我偷偷录下这旋律——后来它成了我们第一首合唱的伴奏。
你摆渡的手能驯服最烈的风浪,却在我的吉他走音时颤抖。
当《冷风吹》的副歌响起,我们的和声惊起了礁石上的白鹭。那时夕光正描摹你的轮廓,我突然明白:音乐从来不在琴房里,在渔火摇曳的船头,在盐粒沾睫的清晨,在你望向我的每个瞬间。
爷爷的保镖找到山城时,我们正在晒网。你让我藏在渔舱深处,自己面对那些黑衣人的推搡。透过木板缝隙,我看见你脊梁挺得像桅杆。
“别怕。”夜里你轻抚我淤青的手腕,“渔家的娃儿都信,真心能填平所有海沟。”
私奔前夜,我们在月光下拾贝。你把一枚鲸骨放在我掌心:“老人说遇见鲸鱼是吉兆。”我低头看掌纹里游动的银光,忽然希望潮汐就此凝固。
母亲的车撞碎月光时,我正奔向渡口。其实看见你身影的瞬间,我已经触摸到永恒。
最后的气息里,我听见你在唱我们写的歌。白衬衫染了血色,像山城突然盛开的红珊瑚。
别哭啊刘耀文,你教我的那首渔歌怎么唱来着?
“月出照海八千里...”
余下的旋律,请用余生轻轻和。
现在我是你窗前永不停歇的风,是礁石上不灭的渔火,是每夜落入南海的月光。当潮水漫过你捡给我的鲸骨,当吉他第三次走音,当石床又长出新的青苔——
看见你身影的瞬间,我突然懂了爷爷临终前说的“值得”——若这一生注定短暂,至少要灿烂地燃烧一次。
现在月光正落在这片海,像你教我辨认的鲭鱼鳞片。
刘耀文,若真有来世,换我在渡口等你。
带上我留给你那破旧吉他,我会穿着初见时的白衬衫,对你说:
“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