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前,藏色散人:“……”
青蘅君快出来听我解释,我儿子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凶小蓝二公子,请您再给一个机会啊!
魏长泽:“这个攻、受是什么意思?”
藏色散人猜测:“大概就是夫和妻的意思?水镜中后人说他是夫,他是妻……咱们阿婴的名字是写在小蓝二公子旁边的,也就是说,咱们的阿婴是……妻?!”
藏色散人&魏长泽:“……”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接受不能。
即使一早就接受了儿子是个断袖的事实,他们心里也是期望儿子娶个男媳妇儿回来的,而不是把自己嫁出去。
蓝启仁……蓝启仁哼了一声,有些得意,但看到水镜中自己的侄儿忘机受这种委屈,又愤恨的用眼角夹了藏色一眼。意思很明显,你儿子要敢再这么干,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藏色散人……藏色散人就很委屈,你侄儿都还没追到我儿子呢,这抱不平打得也太早了。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儿子迟早要嫁入云深不知处,在小古板手底下讨饭吃,她就又不敢得罪蓝启仁。
就是很憋屈。
水镜中的蓝笑可不知道藏色散人的憋屈,跟后人一起叽叽喳喳的评论了一下夷陵老祖,说他“持美行凶,结果玩儿脱,活该当受。”
不夜天城有意思的地方不止一处,蓝笑的溯源秘术也回溯到很多有意思的画面,有温晁被温昭耍弄打压的画面,也有温若寒和温昭父慈子孝的画面,不时还会闪现温瑶在不夜天中行走看书练剑的场景。
也不知道温瑶在哪里找来的书,水镜前的人听他念那些“借刀杀人”、“趁火打劫”、“李代桃僵”的杀伐谋断听得人汗毛直立,偏偏这些画面只是片段的,让人只看得到其中一部分,而不能知全貌。
不过众人想象一番把这些计谋杀伐学得整齐的完备的温瑶,心里都一阵发毛。这简直……是温昭第二!
水镜前的人看得心里着急,到底是蓝家这个后辈功力不够深厚,还是她运气不够好,总是不能回溯到成片段的东西。
终于,在一座宫殿里,总算有所收获。
水镜涟漪泛起。
温瑶坐在书桌前用手指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张纸被烧了一个角,纸上的字凌厉漂亮,力道却有些虚浮。就是这些软趴趴的字,记录着让温瑶双目放光的东西。
“哒哒哒……”一柄金漆雕金星雪浪牡丹花的扇子敲击他的窗柩,温瑶抬眼望去,金色的衣角飘进视野。
“孟瑶……是叫这个名字吗?”窗外的人没有现身,声音中含着说笑和蔼的意味,似乎是个和蔼的长者。
然而若真是和蔼的长者,哪有记不住后辈名字的?这么生疏甚至生硬的关系,却硬要套近乎,就有些诡异了。
水镜前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金光善的声音!
金麟台
金光善摇扇的手一顿,他从知道温昭死前的布置之后,就一直在谋算破解之法,可饶是金光善自认为足智多谋,也没找到破解之法。
此时看到自己出现在不夜天,是不是未来的自己察觉到温昭的毒计,并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其他的家主则有些奇怪,金光善为何找上这个温瑶?且叫他……孟瑶?孟可不是什么大姓,他们以为温瑶只是温家的低阶弟子,温氏的血脉并不纯正,因而才卖温家卖得毫无压力。
却原来,他跟金家也有牵连?
水镜中温瑶……或者说是孟瑶,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眼前的来人,脸上敷上一层笑容面具,客套有礼道:“金宗主这隔岸观火又不湿鞋的,正是积攒家业的好时机,怎么有空来不夜天蹚浑水了?”
金光善还是没现身,只是声音从窗柩外传来,继续和颜悦色的游说:“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请说。”孟瑶彬彬有礼得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个动作,莫名与温昭重合,仿佛那个算计人心,蔑视天下的温昭遗留下的七分魂魄都归于他身上。他再加一分圆滑、一分小心、一分隐忍,形成一个在仙门百家和温家之间游走自如的孟瑶。
“你助仙门百家赢了这场射日之征,我让你回金家。”水镜中看不到金光善的脸,只看到一把金漆折扇在空中摇晃。
一个“回”字,已经道明了孟瑶的来历。
这孟瑶不姓温也不姓孟,他该姓的,是“金”!
来的还是金光善,这个孟瑶······说他不是金光善的儿子,金光善自己都有些不信。
金夫人恼怒至极:“金光善!你!你……”
金光善折扇一展,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这个地位的人,有个私生子很正常。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任由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还混到了温若寒的手下?
就算不喜欢儿子的亲娘,儿子也应该接回来吧?
金夫人一想到未来金光善竟然有一个私生子就气得直咽气,更可气的是,金光善竟然想把这个私生子接回来!
那她的子轩该怎么办?
然金夫人暂时也没办法,她刚嫁进金麟台,娘家又不如金家,真是拿金光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口窝囊气,只能暂时先咽下去。
孟瑶似乎被来人逗笑了,发出几声低笑,脸颊侧一对醉人的酒窝甜蜜蜜,道:“金宗主,您在说笑吗?这个条件,或许以前对我还有些诱惑,现在……温宗主可是我的大靠山,金宗主您能给我的,温宗主能给我更多。温宗主倒了,我才要倒霉,我为什么要为了金宗主,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水镜前的人是真没想到孟瑶,不,是金瑶对家族这么没有归属感。金光善虽然在射日之征中站干岸,但温家势大,说他们与金家一点儿矛盾都没有,傻子都不会信。金瑶却视金家立场不见,反而选择温家。
只因为温若寒能给他更多?
呵~金光善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水镜前的金光善却不这么觉得,这个儿子跟他没什么父子情谊,权衡利弊之后,当然是选对自己有利的一方投效。要是他真的就被简简单单一句话哄得反叛出温家,他这个当爹的反倒要怀疑这个儿子的脑子。
只是,这自毁长城是什么意思?出自何典?
水镜中的金光善也不意外,而是游说道:“温家现在日落西山,独靠温若寒一人支撑。仙门百家这边余者不说,单就聂明玦、蓝曦臣,还有你哥哥金子轩,云梦那对师兄弟,都是当世强者,他们联合起来,推翻温若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我儿子,我也不希望看你站在一艘注定要沉的大船上。”
孟瑶不赞同看向窗外,脸上挂着无辜的笑:“金宗主,您这不远万里从兰陵跑来岐山,就为警告我温氏大船将沉的道理,我很感动。但想必温宗主是不怎么高兴的,只要我高声一喊,温家附近巡逻的修士就能马上赶过来。到时候,您这不请自来的金宗主,就是温宗主的俎上肉了,说不定还会跟温大公子一样,被人斩下头颅,用来威慑百家……”
“金宗主,谁都不是傻子,当初我上金麟台认亲,金家的奴仆将我一脚踹下来,咱们这梁子就算结下来了。后来我从赤峰尊座下再投金麟台,在琅琊被你金家的执事抢夺战功,这梁子就算是结死了。您有话不妨直说,不用打什么感情牌,咱们之间,没有情谊。”孟瑶满脸无辜,仿佛软弱可欺。却是一针见血,一点儿面子都没给金光善留下。
金光善手中的折扇摇得快了两分,但哪怕儿子说要将他的头颅砍下来,也依旧不见任何恼色,只与孟瑶论道时事:“温若寒三子皆亡,只收下你一个弟子,未来温家即使不交到你手中,也会给你留下足够的权柄。你若是争气些,要架空未来的温家之主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就目前形势来看,即使温家能撑下来,也要降为二等,甚至三等世家。这样的家族比之金麟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就应该建功立业。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算什么呢?”
水镜中的孟瑶仍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想笑。神色中多有不屑,仿佛在说,我就静静的看你吹嘘,看看你能不能吹来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金光善自信的摇了摇扇子,声音自窗外传来,抛出一个更具诱惑力的香饵:“何况,你母亲的愿望,不是让你认祖归宗吗?只要你助仙门百家赢了这场射日之征,携射日之功回归金家,我就迎你母亲的排位入金麟台作如夫人,让她魂魄入宗庙,得享金氏子孙万世香火,如何?”
刚刚挂着一张笑脸的孟瑶,脸上的笑脸终于挂不住了,冷笑道:“金宗主真是爱说笑,母亲都已经身故了,死后的哀荣再奢侈,死人还能享受一分?何况,我娘这辈子没福气夫荣妻贵,我这个做儿子的就只有让她母以子贵了。金麟台上金宗主的独子天资粹美,又是您唯一的儿子,这些年来独得金家上下恩宠。我嘛……母家卑微,无甚本事,再加上不为父喜,上了金麟台,不什么都由金宗主说了算?”
金光善曼声道:“怎么能说你不为父喜呢?只要你能在射日之征中立下大功,本宗主自然是喜悦你的,至少开始一两年,本宗主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金麟台深得重用。”金光善保证道:“至于以后,你在金麟台的路怎么样,走到何种程度,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孟瑶乌黑的眼珠灵活的转了几圈,忽而笑道:“我倒是有些可怜我那未曾谋面的哥哥了。本就自幼丧母,独立支撑金氏少主的位置。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父亲还要接一个异母兄弟回去,就算我将来不跟他争,他日子也要难过一段时间。何况我孟瑶,天生地养,路子野得很,只怕我那哥哥,招架不住!”孟瑶最后几个字说得甜腻得意,不乏恶意,仿佛真的下一刻就要将他哥哥生吞活剐了。
金光善折扇一收,声音中多了几分整肃清正,道:“这世上最好的花,以白骨鲜血做肥料,经风雨而不败,在所有花都凋谢残败时,依旧能稳住枝头,独傲群芳。这才是真正的花中之王!他是我的嫡长子,我自然喜爱他,愿意把我所拥有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但有些东西,我给他捧过来,他也是留不长久的,需要他自己去争去抢,才能牢牢的握在手心。”
孟瑶呵呵笑两声:“金宗主一片爱子之心,真是令在下感动。只是您想把我当做您大儿子的磨刀石,就不怕我这块磨刀石,把他那把刀给磨废了?!”
“你这是答应了?”金光善没回答孟瑶,转而说起孟瑶携射日之功回金家的事。
孟瑶弯了弯眉眼,笑道:“金宗主看来也不是一个缺乏耐性的人,还不能容在下考虑一段时间?”
金光善也不意外孟瑶的反应,只留下一张印着金星雪浪牡丹纹的空白笺纸,道:“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就把你的要求写在纸上交给温家武备库中一个叫温西的主事。”
孟瑶笑吟吟道:“在下还以为金宗主稳坐墙头八风不动,宛如神龟在世呢。却原来狡兔三窟,这洞已经打到岐山不夜天来了?”
被人比作乌龟兔子,金光善忍了又忍,还是提醒他:“你要是没有绝了回到金家的心思,乐意让你母亲一辈子留在外面,就最好不要再得罪我。给人做儿子,就要有做儿子的乖觉。”
孟瑶:“呵……”
水镜一黑。
水镜前的金夫人脸上也是一黑,她……她竟然早早的就死了?!只留下子轩一个人在金麟台,靠着一个这么不靠谱的父亲。她的子轩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金光善摸了摸下巴,这个儿子对他实在太不驯服了,要是认回家来,合该好好调教一番。至于未来究竟是子轩当家还是孟瑶得金氏宗主之位……天然的礼法让他需要站在子轩这边,毕竟子轩是嫡长子。
但其实,金光善是无所谓的。或许因为他还没儿子,所以不能共情所谓的父子之情,不明白未来的他说起嫡长子时语重心长的规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子轩也好,孟瑶也罢。谁做得好,谁就坐那个位置嘛,反正宗主的位置不落在外人手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