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善在水镜前祈祷,不要再出现关于他的事情了,千万不要了!
然而水镜亮起,还是金光善。
水镜前的金光善一脸死寂,生无可恋。不知道这次蓝家那个小辈,这次又要扒他哪儿啊?
继女色无度、精于算计、人品卑劣之后,他又要被扣上什么帽子啊?!真的不要了,金光善觉得,现在不光老婆朋友嫌弃自己,连金麟台上的狗都嫌弃自己。
水镜涟漪散去魏无羡那张苍白的,艳美的脸。转而化为绮红弥艳的幔帐,一阵靡靡之音传来。
金光善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过了一会儿,已经没有声音了。一个老态丑陋的女人跌跌撞撞的从软红锦缎中滚出来,喃喃的对什么人道:“公子,不好了,那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再继续下去,他就要死了!”
那公子隐在纱帐后面,雪白金镶边的金星雪浪袍隐在纱幔后面,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从纱幔后面伸出来,微微朝那个女人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太出本来的声音,他说:“他不死,拧断你的脖子。”
“成美,不要这么暴躁。跟美人说话,哪怕是这么残忍血腥的事,也须得和风细雨。”另一个声音响起,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对那个女人来说,实在算不上友善。
他说:“至少这位,曾经是个美人儿,今天来这里的,曾经都是艳名远播的大美人。成美,我对我唯一的父亲,是不是很好啊?”
这声音天真?
邪恶?
浓浓的恶意经过千万年岁月的发酵,被牢牢的保存了下来,直到今天,甩到金光善的脑袋上。
水镜中的人虽然隐在纱幔后面,声音他却是认得的,正是他那从不夜天请回来的好儿子。水镜中的他声音虚弱得像濒死一般,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说什么人快死了,不会就是他吧?
所以,这是他这个私生子弑父的现场?
金光善脑子里第一个念头:这个逆子!
第二个念头:子轩呢?难道已经成了这个私生子的手下败将?!
然而对孟瑶弑父,他并不觉得意外,或者说情理之中?
这个外面认回来的私生子本来就野心勃勃,被岐山温氏那个炼蛊的罐子炼成一只蛊王。他剜肉补疮,饮鸩止渴,把这只毒蛊请回金麟台,驾驭不了他,被他反噬太正常了。
天地君亲师,或许对金光善来说,没什么比活着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儿子怎么弑父的来得更刺激。之前不少人恨金光善恨得牙痒痒,现在都有些同情他了。就连温若寒都决定这次弄他的时候可以下手轻点儿,都是养儿子,金光善养出来的跟他们可太不一样了。
水镜中的老女被吓得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又滚进了纱帐里面。
不一会儿,里面金光善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孟瑶愉悦的说道:“啊~那个老东西已经快死了啊。你们出来吧,我进去跟他说两句。”
那个被孟瑶称之为‘成美’的人粗哑着嗓子笑了他两声:“你不是说反派死话多?现在进去干什么?炫耀你计划让你老子死于马上风做了多精密的筹谋?”
“成美,你错了。”孟瑶从纱幔后面走出来,一身金星雪浪袍,头上戴着一定黑纱描金锦帽,脸上带着讨喜的笑,耐心亲切的向纱帐后面的人解释:“第一,我不是反派。只有失败者才会被胜利者讽刺为反派、障碍。胜利者胜利前的话叫宣言,叫贺词。”
金光善躺在床上,衣襟大敞,身上脖子上都是暧昧的痕迹。修仙之人不显老相,即使几十年后,他那张俊美的脸依旧没有变,他这副刚从女人堆里爬出来,纯欲俊美的模样,看得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红了脸。
只是想到刚刚跟他滚在一起的都是一些又老又丑的女人,又实在让人倒胃口。
孟瑶乖巧含笑的坐在金光善床边,问:“父亲,我带来这些你最喜欢的女人,您玩儿得开心吗?”
金光善脸色灰白,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目光恨恨的瞪着孟瑶。
孟瑶摇头浅笑:“父亲,您就算再恨我,现在也拿我没办法了。我羽翼已丰,功业已成,这都要多亏了您的栽培信任。金家什么脏的污的都让我上手,我以为在岐山温氏的权力漩涡已经够要人命了,哪知道咱们姓金的金麟台,还有更糟糕的地方。”
“我的好父亲,你借着我的手杀了多少人,自己数得清吗?”孟瑶脸上仍是笑盈盈,瞳孔中黑色的眼仁却像是关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妖怪,咕咚咕咚的吐露着鲜血:“您想得真好,用我这个便宜儿子清理干净你登临仙督的所有障碍,等到一切圆满了再拿我祭天。到时候金宗主,金仙督,您大义灭亲,公益正义。所有的骂名罪孽我一人背,你想得好美啊。”
“但你以为我是死的吗?任你摆布!”孟瑶恶狠狠的在金光善耳边低语:“父亲大人,请神容易送神难,您现在体会到了吗?”
金光善虚弱的问:“你要逆天弑父,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这个做爹的也没想你活。但是子轩呢?金麟台还有谁对你真心,子轩便是一个。”
“是啊,金子轩对我真心。”孟瑶点头承认:“他虽然不见得多喜欢我这个你从外面认回来的儿子,却是金麟台上少数几个不对我母亲指手画脚,不对我身份多加嘲笑的人。他甚至……呵,甚至在金子勋这个蠢货胆敢跳到我头上的时候,还出来主持公道。多纯良正直啊,他简直不像你金光善的种。要不是你宝贝了他这么多年,我都要以为先金夫人是不是跟你一样,在外面偷人得回来的金子轩。”
“你金光善的儿子,不应该都跟我一样,诡计多端,人品卑劣,肚子里流着一肚子坏水,从骨头缝里都透着肮脏吗?”孟瑶眉间殷红的朱砂痣阴狠孤冷,仔细一看,还有几丝郁气和自厌。
金光善大概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一样,精神好了起来。大概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金光善执着的问这个胆大包天弑父的儿子:“为什么要杀子轩!他……他怎么也算是你哥哥……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水镜前的金夫人失手打翻了茶盏,她的子轩……死了?!
她的子轩熬过了射日之征,熬死了温家父子,最后竟然被金光善在外面的野种……害死了?!
金光善这个狗东西!引狼入室害了她唯一的儿子啊!!!
水镜中的孟瑶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痛苦,几分无辜:“我没有想害死金子轩的,我本来……本来是打算推金子轩上位以后慢慢架空他,成为金麟台手握实权的大长老,就像蓝家那些长老一样,连宗门未来的继承人都可以操控。我这个人要求并没有太高,名分没什么要求,实惠有了就行。”
“金子轩的命……难道不应该算在父亲您的头上吗?”孟瑶歪了歪脑袋,笑容乖巧的问。
金光善:“……什么?你这个逆子!子轩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我……我养了他二十多年,看他初长成,看他建功业,看他娶娇娃。我还想看他大道有成,看他名满天下,我怎么可能……害他……”
“当然是你害了他!”孟瑶突然面露凶恶,疾言厉色道:“是你!丧心病狂想杀自己的儿子!”
“你想要魏无羡的阴虎符去偷去抢啊!用自己儿子的命碰瓷讹诈,设计穷奇道截杀,还拿金子勋那个蠢货的命给我做添头,他配吗?!”
“原来如此……原来你早看出了穷奇道是我给你设的死局。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就让子轩代替你去了穷奇道?”金光善恍然大悟,痛悔万分,凄惨笑道:“我的好儿子,你怨我这个父亲狠心要杀你。你就没有想过要我死?你来金麟台,办的哪一件事没有留后手,过的哪一天没有朋党揽权。你虽然是我儿子,可一双眼睛都盯着我的脖子和我手里的权力!我杀你,有错吗?!”
魏长泽与藏色散人听到金光善在穷奇道用魏无羡给孟瑶设了一个死局,恨不得爬进水镜中掐着金光善的脖子让他把计划交代清楚。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未来几十年后,修为差的肯定没命,修为好的也有可能被脑子好的人弄死。
论阴谋诡计算计人,金家父子一定是坐在金字塔尖尖的一撮人。跟他们比狠,只有英年早逝的温昭能压得住他们。他们的儿子被江枫眠养大,而江枫眠射日之征刚开始就被搞了个家破人亡……
藏色散人绝望的问魏长泽:“长泽哥哥,你家祖上有无师自通,聪明绝顶,有着一双识破一切阴谋诡计眼睛的人吗?”
魏长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我算吗?”
藏色散人更绝望:“那你觉得江兄比之金光善而言,谁更算一个好宗主。”
魏长泽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我们宗主。”
藏色散人绝望的提醒他:“可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江兄落得个家破人亡,金光善虽然也把自己玩儿死了,但金家却是蒸蒸日上。温家父子相继蹬腿之后,金家超过聂蓝江三家,一跃成为当世第一大世家。”
魏长泽试图讲道理:“但金光善修为不行,人品卑劣,还……”
藏色散人根本不想讲理:“行了,别说了。我已经知道我们未来的孩儿究竟是个什么样了。有你这个父亲的血脉,再加上江枫眠的教导。金家父子算计他……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