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的魔道,被厄运的炉,越炼越高傲。)
(原来,魔头之所以变成魔头,是因为他曾被温暖过。)
(也曾是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而如今也是男儿到死心如铁。)
藏色散人觉得有些冷,这些都是后人对阿婴的判词吗?一字字、一句句,从风光无限的风流少年,到人人喊打的魔头,似乎只用了一瞬间。
男儿到死心如铁······
男儿到死心如铁啊。
不少人都沉默不语,他们理解金家父子的立场做派,也明白各家明哲保身的处事态度。可终究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儿郎,成为这场斗争中最无辜的罪人。
此时也没人跳出来说什么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夷陵老祖都还没出生,把他打成邪魔外道能有什么好处?不如省些力气谋划自家吧。
蓝笑的脸再次出现在水镜中,这次出现在一个不太大的城镇,城镇虽然不大,却有许许多多奇装异服的修士。穿着半截袖子衣服的修士衣服上绣着卷云纹抹额,一向古板重礼的蓝家闹着这绝不是自家的修士。
腰细腿长,酥胸半露的女修抹胸上绣着斗大的金星雪浪,金家人即使放浪不羁,但女修还是很含蓄的。
还有光着膀子坐在街边跟人喝酒划拳,谈笑风生的大汉,脚上的靴子竟然有云梦江氏的九瓣莲标识。江枫眠捂着额头摆手,他们江家游侠出身,但也没真这么豪放,这真不是聂家人?
穿着兽头纹的聂家修士,一个个扛着刀在大街上来回逡巡,倒是规规矩矩的穿戴整齐,身上还统一穿着一件黑红的褂子,时不时抓一个偷扒路人钱袋的小偷,或者锤打一下当街打架的地痞流氓。
蓝笑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来回挤压,突然感觉自己衣服被拉了一下,顺着感觉朝腰上一抓,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被她拎在手里,一张花猫脸的小男孩儿手里抓着一个卷云纹的荷包,龇着牙凶恶的瞪着蓝笑:“快放开小爷,不然爷的兄弟不会放过你的!”
从没见过偷人东西被抓住还这么嚣张的,蓝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底凭着蓝家人的修养忍了下来,拎着小男孩儿的手把他交到一队路过的聂家修士手里,期间小男孩儿不断的挣扎叫骂,态度十分之嚣张,看到聂家修士的一瞬间,整个人就蔫下来了。
聂宗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虎背熊腰挺得更直,昂首挺胸看着聂家的儿郎,内心狂笑:啊哈哈哈,未来的聂家可太给他长脸了!
水镜中聂家修士拎在手里小男孩儿荡了一下,冷哼一声:“又是你这小子。”
小男孩儿瑟缩了一下,求情道:“豹爷,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聂家修士冷嘿了一声:“你给豹爷的保证垒起来都有你高了,哪次是言出践诺的?”
蓝笑皮笑肉不笑道:“感情这还是个惯犯,可以扔进少年营了吧?”
聂家那位豹爷啧了一声:“好叫蓝小姐知道,这小子从小就在夷陵街头坑蒙拐骗偷,被扔进育幼堂里十多次,不知这小子在哪里学了几分仙术手段,又受不了那里的规矩束缚,次次都被他逃出来,育幼堂里的护工可拿他没办法。想把他扔进萃英堂,他又不够十二岁。”
蓝笑继续皮笑肉不笑:“藏锋尊规定,若有天赋异禀者,十岁也可入萃英堂。”
聂家的豹爷同样皮笑肉不笑:“蓝小姐真会说笑,鬼道天赋万里挑一,咱们给这小子测过,旁的没有,练刀的天赋倒还有些。”
原来如此,难怪后世聂家的弟子会护着这个小乞丐。原来是给自家留着的苗子。
蓝笑没能给自己出一顿气,悻悻的摸着鼻子走了,嘀咕了一句:“未成年人就是麻烦。”。玄正中人的视角跟着蓝笑一路走在夷陵接头,现在的夷陵算是个乡下穷地方,那里又盘踞着一尊毒菩萨——乱葬岗,除了温家镇守乱葬岗的修士,没多少人愿意去。
后世的夷陵街头却很热闹,接头各种玩意儿满目琳琅,他们没见过的后世稀奇东西层出不穷,他们不认识的玩意儿蓝笑也给介绍了不少,大大满足玄正中人的好奇心。
“前面就是夷陵的萃英堂,这可是除了四大家族驻地之外唯一一处萃英堂,藏锋尊做仙督的时候,欠了夷陵老祖一个人情,所以在这里也建了一座萃英堂。这座萃英堂里面初代祖师就是夷陵老祖。”蓝笑从萃英堂门口路过,简单的介绍了几句。
玄正人对这个萃英堂议论纷纷,后人建这个萃英堂究竟有何用?
正好蓝笑也刚介绍到这里:“对于咱们来说,萃英堂耳熟能详,但在藏锋尊那个年代,萃英堂的建立是一次打破世陈规的大逆不道之举。”
“玄正年间,家族门阀林立,修行之事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的发展下去。这些家族以血缘为纽带,联姻做配搭,网罗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来争夺世界的资源。但哪个英雄豪杰敢保证自家没有一两个不孝儿孙?一个不慎,接手家族的是个败家子,后继又青黄不接,说不定千年万年的家族就这么翻船了。”
“藏锋尊出生就是个只管游手好闲就可以的二公子,若不是赤峰尊英年早逝,他一辈子都可以游手好闲。宗主之位从天而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好事,对于藏锋尊来说却是催命的毒药。”
嘿,五大世家之一的聂家宗主之位还成了催命的毒药?不少家族的二公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开始藏锋尊是真打算躺在他大哥的翅膀底下混吃等死的。风月画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是自家的修行秘籍只学了个大概,累死累活结了金丹之后就彻底咸鱼了,别说练刀,就是被赤峰尊送到云深不知处教养都花了三年时间才过。”蓝笑吐了吐舌头:“这可不是咱污蔑藏锋尊,自从他出名了以后,各朝各代读书从政的人都要探究探究他的生平,感悟感悟他的阅历,从而得到更多阴谋……不对,是政客的智慧。这些人小到藏锋尊在聂家做二公子时日常花销的账本和赤峰尊的书信往来,云深不知处藏锋尊抄写的礼则篇与蓝氏家规。大到藏锋尊任仙督时期的各项政策,与其他三大世家的人情往来等等,都没放过。总的来说,藏锋尊后来有多深沉,前面就有多咸鱼。”
聂宗主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的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一个不会练刀的聂家宗主,连结丹都是勉强……这个儿子就是欠打!”
“萃英堂就是藏锋尊为自己修为不足找补的一项措施,受他的好友夷陵老祖亲身经历启发,天资卓绝的人不一定出身名门显赫世家,更有可能流落于野,不得名家教导,老死田埂之间。”蓝笑摊了摊手:“呐,他自己修为不修,就让行的人上呗。藏锋尊在还没有崭露头角的时候,就在清河隐秘的搜刮人才,收一些不得志的散修,或者收养一些天赋高的街头乞儿,让这些人冠上聂这个姓氏,教他们修炼法门,为他所用。等到做出一定功绩,就从门生改为亲眷子弟。聂家血脉可能会断绝,但不净世聂家的威名千百万年永不坠。”
玄正间人顿时议论纷纷,让外姓人成为本族的亲眷子弟,不是混淆家族血脉吗?可千万年使其家族兴盛不衰,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可行?
到底是未来做仙督的人,才能做出这番气魄来。
“说了这么多藏锋尊,今天我们去藏锋尊的好友夷陵老祖发家的乱葬岗看一看。”
藏色散人:“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魏长泽也有同感:“天下为局,苍生做棋……阿婴竟然让这种人欠下人情,总觉得不太妙。”
魏长泽可还记得那一把铁扇,青蘅君的女儿蓝沵,还有她那个带着温家血脉的儿子,后来在可是栽了狠狠一个跟头,甚至逼得蓝家不得不把青蘅君的外孙女送去了莲花坞,那幕后的黑手,可不玩儿着一把铁扇?
玄正人印象中的乱葬岗,一铲子下去能挖出几具白骨,常年阴森诡异,没有腐烂的尸体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是个让人恶心又恐惧的地方。
蓝笑到的乱葬岗,却是个青山绿水的山岭,山不见得有多高,水也不见得有多绿,此处的风景不过用“平平无奇”就可以形容。
可这里是乱葬岗啊,寸草不生,遍地尸体的乱葬岗,唯一能在乱葬岗上见到的活物,大概就只有食腐的乌鸦。没有青山绿水,只有尸山血水。
“第一个从乱葬岗中活着走出去的人叫做魏婴,第一批在这里安家落户的人是温家人,前面有一个温家村,是后人根据当年遗址建立起来的旅游村。”蓝笑走近村里,村里有很多卖杂货的,还有不少卖吃的。
蓝笑拿起一面黑色的旗子:“召阴旗,发明者——魏婴。”
又一个像罗盘一样的东西:“风邪盘,发明者——魏婴。”
还有一扎一扎的纸人,各种琳琅满目的法器,发明者都是魏婴。
有人炸着小银鱼叫卖:“好吃的油炸柳叶鱼,云梦特产,夷陵老祖最爱!”
“莲藕排骨汤,云梦特产,夷陵老祖最爱啊。”
“纯酿天子笑,姑苏名酒,夷陵老祖最爱嘞。”
水镜中那处温家村,各处都打着夷陵老祖的名号叫卖,偏偏上门的人还络绎不绝,水镜前那些夷陵老祖的长辈们又好气又好笑。人都死了几千年了,还要拉着人家的虎皮吹嘘自家的东西。
魏长泽倒是记下了一个姑苏天子笑,觉得有些不太对。按照水镜所示,阿婴英年早逝,云梦的打着阿婴旗号卖吃食倒也合理,怎么姑苏的也来凑热闹?
阿婴不过年少时在姑苏呆了几个月,怎么姑苏竟和云梦一个待遇?
魏无羡:和怀桑兄做朋友,其实不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