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死不羁的欢恨,问琴弦遥祝了几程,就用这一曲无名诺此生。
“听说了吗?魏无羡死了!”
一只酒杯跌落在桌上,清酒洒落,香炉徐徐,一把古琴横斜,似乎是什么人喝醉了。可这房间清雅肃冷,它的主人想必是一个极为克制理智的人。
这次水镜中的人变成了蓝忘机,仗剑负琴的蓝忘机走过山水重重,问过亡灵妖物,怀里揣着紫色的清心铃。每次问过亡灵之后,那双琉璃般浅的眼眸就更浅淡一分。
但······春走夏迎,寒来暑往,他于天地路过,始终弹着那一曲《问灵》。
突然,画面回转,阴暗的洞中,魏无羡躺在蓝忘机腿上,蓝忘机清淡的哼着一段旋律。这段旋律哀伤、宁静。
“真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神智不太清醒的魏无羡这样问。
“此曲名——《忘羡》”魏无羡已经昏了过去,蓝忘机苍白着脸自顾自的说:“忘记……魏无羡。”
“嘶……”水镜前的青蘅君夫人被手里的针扎了一下。忘记……魏无羡?
原来阿湛不是没有挣扎过啊,可是那魏公子明媚耀眼得紧吧?所以最后才愿意结这个冥婚?
藏色散人看到天地间孤苦追寻的蓝家小蓝二公子,悄悄的抹了抹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啊~这里是我们阿婴已经死了吧?”
正好,这个时候小蓝二公子被包在襁褓里送过来,青蘅君夫人抱起小儿子,让他朝藏色散人招了招小手:“看看我们的藏色前辈和阿婴小弟弟,可不可以跟小弟弟打个招呼啊?”
她的儿子,再也不要天地茫茫寻孤魂了。坑蒙拐骗蓝氏不行,但是她可以。藏色散人定要留在云深不知处。
藏色散人微微露出自己的肚子,慈祥和蔼的看着小蓝二公子:“可以呀,我们的小阿湛来摸一摸弟弟。”
她的阿婴不可以再天上人间寻不见,缥缈孤魂无归处了。姑苏蓝氏就是个不错的风水宝地,山静水柔,养出来的蓝家儿郎也格外温柔深情。
两个母亲自以为都替自己儿子盘算好了,哪知小蓝二公子被一阵揉搓,又反抗不能,就是把脸埋在包被里都会被母亲挖出来继续逗弄,终于忍受不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而他的命定之人魏婴魏无羡,母胎中都才三个月大,藏色散人拉着小蓝二公子的手摸了半天,除了平坦一片的肚子,什么都没摸到。倒是藏色散人,觉得自己好像又饿了。
长行的不停留,归来的飘零久临别前重逢后,林泉渡水白云载酒。
魏无羡一头黑发散落,带着温家的一老一少头也不回的走上乱葬岗。这时水镜中突然出现一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男人躺在云深不知处谁的床上,黑衣长袍,怔愣的看着床顶。过了一会儿,有些怕冷的拉过床上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
此身葬风波,还以为今时不识我。惆怅人间客,谁才是忘情者。
魏无羡被万鬼噬身,魂飞魄散的画面再次出现。转眼一个面目陌生的男人拿着一支竹笛,荒腔走板的吹着跑调的曲子,骑着毛驴招摇过市,各家仙门弟子从他身边走过,没一个人回头看他一眼。
“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面目陌生的男子蹲在水边,看着倒影中的自己自嘲的、荒凉的笑出声,明明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皮囊,一双眼睛却仿佛已经望尽千年,苍凉睿智。
藏色散人看着这个男子,总觉得何处有些古怪,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也不知这男子是什么身份,她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清风过故城,又一次将横笛吹彻。而此刻,又何以为歌?
这次出现在水镜中的竟然是温家的不夜天,那个面目陌生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蓝氏子弟,之前都在水镜中出现过,正是蓝家的圣君蓝愿,和出云剑蓝景仪。那个男子虽然仍旧一身黑衣,腰上系着的腰带却变成了白色,赫然绽放着几片卷云纹。
蓝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又仔细去看水镜中那个男人的腰带。果然,腰带上有若隐若现的金丝。
蓝家自诩和尚出身,却从来不穷。别看蓝氏上下穿得一清二白仿佛两袖清风,随时可以登仙的样子。其实无论吃穿用度都不俭省,就算那被人嫌弃的苦药汤汁,也不便宜。但金丝太过耀眼,与蓝家审美不符,
他们只在一种人的衣饰之上用金丝——嫁进姑苏蓝氏的人。
蓝家每个弟子都有戴抹额的规矩,喻义归属自我。嫁进姑苏蓝氏的也定要精巧制作一条腰带,喻义守身如玉,用上金丝,便是要你对他蓝氏的人情比金坚。
这男人竟然嫁进了姑苏蓝氏,不知是哪个亲眷子弟的内眷。
“莫前辈,你在看什么?”蓝景仪问道,一旁的蓝愿有些神情恍惚。
那个姓莫的男子转了转手中的笛子,笑了笑:“旧人旧事了,这不夜天城我来过两次,倒一次也没见过这么荒凉的景象。”
魏长泽和青蘅君在水镜前算日子,时间有些不太对。不夜天城不曾荒凉时,自然是温家还在时。水镜中的篮愿看着已经十七八了,在他小时候温家被灭。这个姓莫的“前辈”最多不过二十出头,温家被灭时他不过一个娃娃,因何上不夜天?难道此人也是温氏的漏网之鱼?
且这一段歌词中唱清风过的是“故城”,且“又”一次将横笛吹彻,此为何意?
是风云浴血的故人,在天地静默处启唇,低唱过世外光阴洞中朝暮只一瞬。
魏无羡坐在乱葬岗的黑色岩石上,低低的吹起一首曲子,那首曲子宁静、哀伤,与蓝忘机低声的哼唱重合。温情出来骂道:“魏无羡!又在这里吹冷风,身子是不想要了吗?本来就剖了金丹,又在射日之征的刀山火海里打滚这么多次,哪里还经得起你在这里吹阴风,还仰望夜空,明媚忧伤?!给我滚回去睡觉!”
魏无羡收起长笛,笑着告饶:“哪有什么忧伤能是明媚的?这就回去睡了。”
想魏无羡英雄了得,伐温修鬼道,最后竟然在荒山野岭安家落户。应就是唱词里浴血风云的人,只是不知他此时念的又是什么?
“念的是小蓝二公子啊。”藏色散人在心里默默的痛心。
小蓝二公子名门仙首,风光霁月,从头发丝到手指头,没有半点儿不是。一个却是修鬼道的夷陵老祖,身后还护着一群该被千刀万剐的温家人。如此旗帜鲜明的阵列,谁又有勇气上去一步?
自然只能远远看着了。
是出鞘即斩的霜刃,避不开心头旧红尘,就用这无名一曲诺此生。
月空中紫电一鞭挥过来,莫姓男子被抽得倒飞出去。江晚吟眉头紧锁,咬牙抿唇站在原地,紧紧的盯着莫姓男子。那男人在江晚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站起来,疯疯癫癫的说:“家大势大就可以随意欺负人?打死人了啊!”
江晚吟不甘心,还要再补一鞭子,蓝家少年出云剑抱剑站出来:“够了吧?江宗主?知道你怀疑这人是夷陵老祖夺舍,可紫电不是没抽出他的魂吗?那是紫电,一鞭子就够了吧?”
一个转眼,莫姓男子吹着错漏跑调的弟子引诱着什么,他的面前一具面色青黑,摇摇晃晃的凶尸带着镣铐铁链被引过来。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那个姓莫的男子,蓝湛浅色琉璃的眸光看过来。高深、睿智、不可捉摸。
视频的最后是一幅画,这幅画分左右两部,左边色调鲜明活泼,魏无羡搂着江晚吟的脖子开怀大笑,江晚吟颇有些傲娇的双手环胸,聂怀上脸色带着清澈欢快的笑与二人通行。画面的右部色调浓重,笔触虚与实相结合,一马当先头也不回的夷陵老祖魏无羡身形渐渐虚无。聂怀桑一身黑色锦服看似富贵闲人,却用一把折扇遮了半边脸看不清神色,只冷漠的斜看了一眼曾经,又凉薄的转过头去。
只有江澄,一身紫衣如故,他回过头,恋恋不舍的不肯走。
此处怎会出现聂家的宗主?
魏长泽其实很注意这个聂氏的宗主,倒不是后人说他如何厉害算计人心,而是这人给他的感官就是深不可测,后人说他像深渊,是有一定道理的。
青蘅君看完这个所谓的视频,挑挑拣拣一番,有两处他殊为在意,一处是蓝愿出现在岐山不夜天。
就算他以后不在,蓝氏对蓝思追的身世也当是守口如瓶的,凭借着启仁的性子,只怕恨不得抽了他体内温氏的那一半血液,全都换上蓝氏的,怎肯让他去温氏的故地?
还有一处就是最后那一幅画,聂氏宗主因何入画,难道仅凭此三人在云深不知处三个月的同窗情谊?
再有就是下一代的江氏宗主抽出的那一鞭,从蓝氏小辈的顶撞中听出,江晚吟怀疑这莫姓男子由他大师兄魏无羡夺舍而来。紫电取魂,一鞭子下去却没抽出魂魄,但他最后却被青蘅君那痴情儿子蓝忘机抓住。在蓝忘机神志清醒,灵力健全的情况下。
他究竟是谁?!
魏长泽与青蘅君想到一处去了,心中迷雾匆匆。水镜中播的这首曲子前调欢快,中调壮阔,尾调苍凉。一首歌词仿佛道尽一声爱恨,只是那个“又”和“故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一句“风云浴血的故人”似乎不单指魏无羡,还暗示这个莫姓男子乃是“故人”?
父亲们想着这些,母亲们只注意到“跌碎尘埃”、“天涯永夜处容身”、“世外光阴”等悲凉的字眼,一个抱着儿子黯然神伤,一个捂着肚子默默催泪、
捂着肚子的这个没什么动静,抱着儿子的那个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小蓝二公子睡着睡着饿醒了要吃奶,凭着婴儿的本能扒拉青蘅君夫人胸前的衣服,想要把脸埋进去。青蘅君夫人尴尬的看了藏色散人一眼,背过身去宽衣解带,小蓝二公子立马找到饭盒,吭哧吭哧的吃起来,跟只小猪一样,丝毫不见水镜中那个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仙君身影。
藏色散人:“······”
看动画了吧?瑶哥被大漂亮捅了要拉大漂亮一起死,但当大漂亮真的同意了,他又推开了大漂亮·····
真是······虐得我肝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