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鱼怎么会知道?他不过是想安稳度过这一生罢了。
“啧。”
男人像是耐心耗尽,捏住下巴的力道又加重了不少,痛得林池鱼直流泪。
“说话。”
屈辱跟不甘紧紧缠绕着在林池鱼,但求生欲却让他妥协:
“不..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很好听吗?很喜欢吗?”
男人像是在询问,但注视着林池鱼的瞳孔却异常清醒。
“我不知道。”
男人嗤笑一声,俊美的面孔都有些狰狞,“你当然不知道,你只是个跟我一起用了林池鱼这个名字的小可怜罢了。”
林池鱼看着面前笑得有些癫狂的男人,尽管视线模糊,但他清晰地捕捉到,男人脸上转瞬即逝的悲伤。
悲伤?他为什么要悲伤?该难过的不该是躺在地上的我吗?他这个施暴者有什么资格去难过去流泪?
男人低叹了一声,便了无生趣地收回手。
“没意思。”
众人就这么跟着他浩浩荡荡地走了。
直到夜幕降临,星河在天边流淌,林池鱼才磕磕绊绊地扶着墙站起来,他能感觉到他的右腿在隐隐作痛,可能是骨折了。他应该去医院,应该打电话哭着跟爸妈说他的经历,说他的难过,说他好痛好累,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但他没有。
他一直在独自承受着这荒唐的世界,荒唐的人,荒唐的事以及荒唐的自己。
世界是矛盾跟冲突的共合体,和平与正义是永远不存在的,有的只是虚名,真正的公平,只有强者才配拥有。
就像深海里的主宰者,有人热爱蔚蓝海岸,群岛环绕。也有人惧怕深海,往往所看到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怪物藏在深处。
“呼……呼”林池鱼强忍着疼痛走了几步后,他虚脱般地顺着粗糙的墙壁缓缓倒下。
算了,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并且下得不是一般的大。
林池鱼是被扔在学校的体育馆里的一个杂物室里, 他根本没出学校。透过杂物室狭小的窗口,他看见雨滴一点一点地砸落下来,摔得粉碎,像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夜深了,有多少人是跟林池鱼一样几乎在绝望中度过的呢?
无人知晓。
东方吐白,橘黄的阳光正倾洒在大地上。体育馆的位置偏僻,不讨喜的地理位置让这里常年照不到阳光,背靠着太阳,刚刚下过雨使这里显得阴暗潮湿。
林池鱼一夜未合眼,他一直盯着那扇被紧关着的大门,直白来说,他在渴望,渴望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夜不归宿,他的缺席,有人能在黑暗之中把迷路的他拉出来,哪怕只是一下。
随着天色的变化,渐渐的,他眼中的光黯淡了。
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在微微震动。
妹:还没放学?
妹:跑去哪了?
妹:人呢?今天爸爸买了龙虾,你不来我全吃了。
时间是昨晚八点左右,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镜头前是一家三口,妹妹正一手拿着龙虾,笑得甜美可爱,爸爸妈妈分别坐在她的左右,目光慈爱地盯着镜头。卡擦一声,定格在一瞬。
林池鱼看得浑身颤抖,内心发寒。
一波又一波的酸涩从内心深处传来,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着,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身躯给自己温暖,低低的啜泣声回荡在一间狭小的杂物间。
“真是烦死了,体育馆又不经常用,老师干嘛让我们过来打扫啊。”
“别抱怨了,赶紧干完,赶紧回去。”
俩个男生一人拿着打扫把打开了体育馆的大门,将几束阳光带进了馆内。
“卧槽!”
刚刚拧开杂物间门的徐洋便被躺在里面狼狈不堪的男生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同学你身上都是血啊。”从后面冒出头的沈晨曦也被林池鱼这幅模样给惊到了,他连忙把扫帚扔一边,跟着徐洋将林池鱼扶了起来。
“你这是跑去偷看女生寝室被抓,被别人毒打了一顿吗?”徐洋看着林池鱼身上的血渍问道。
“放屁,我看是抢了别人女朋友被别人找来算账了吧!”俩人都是个心大的主,除了一开始的惊吓,没过多久就开始对林池鱼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起了兴趣。
“你说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可别唬我啊,这一看就是被打的。”
徐洋接过沈晨曦递来的酒精,用棉花棒沾了沾,随后轻轻地在林池鱼的伤口上涂抹。
“被别人打的。”
“为什么啊?真抢人女朋友了?哎,兄弟我跟你说,你这就不厚道了,兄弟之妻不可夺啊,这道理你都不懂吗?要我说,你被打了活该啊!”沈晨曦边递东西边说道。
“你可闭嘴吧”徐洋横了沈晨曦一眼,他看着林池鱼清秀的面孔,问:“为什么被打啊?”
林池鱼抿了抿唇,回答道:“跟别人撞名了。”
沈晨曦自认不是什么好学生,经常跟些混混们待在一起,打架斗殴场面见多了,什么女人被抢地盘被占,愣是没听过因为名字一样跑去把别人打一顿的,这也太无厘头了吧。
“这也太忙横不讲理了吧!”徐洋吐槽道:“哪个傻逼干的缺德事?兄弟我帮你报仇!”
徐洋怒气冲冲的样子扫空了林池鱼内心的阴霾,他弯了弯嘴角,说:“不用了。”
“哪能啊,你不知道,沈晨曦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外边人多了去了。”徐洋将用好的酒精收拾好,拍了拍林池鱼的肩膀,一副哥俩谁跟谁的样子。
“就是,你不知道,我老大,林哥可牛了,随随便便就能把人胳膊弄断,也没人能管他,谁叫他有权有势呢!”沈晨曦说起自己崇拜的人小嘴就巴巴地不停,他也没注意脸色逐渐惨白的林池鱼。
“哦对了,你叫什么,回头我群里喊一句,就有人帮你解决了。”聊得不亦乐乎的沈晨曦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遭人毒打的小兄弟的名字。
“林池鱼。”
刹那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啊?”徐洋疑惑得发出一声气音。
沈晨曦的笑也挂不住了,他转过头微微皱着眉,说:“兄弟可别开玩笑了,你说你叫林池鱼?”
林池鱼像是累了,没有回话但脑袋还是点了一下。
“你……”沈晨曦盯了几秒,突然朝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叫什么不好,非叫这个?跟林哥同名同姓,你想死啊!”
“怎么了?”徐洋只知道沈晨曦嘴里的林哥很厉害,但具体什么他就不懂了。
“他,就是被林哥手下的人打了,估计是被别人发现名字跟林哥一样吧,也不知道你干什么了,一般他们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你肯定做了什么吧?不然他们怎么打你打得这么狠,偶尔教训教训就算了……”沈晨曦嘀咕着,手下的动作也不慢,三俩下便收拾好了东西。
“哎,你怎么絮絮叨叨的。”徐洋显然还没理解。
“甭管了,这人招惹了林哥,兄弟听我一句劝,退学吧。”丢下这句话,他就像躲洪水猛兽一样,拉着徐洋跑没影了。
林池鱼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掀开眼皮,凉凉地看了一样门口,低下头轻轻朝着手臂上的伤口吹气。
林池鱼的伤口又被他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腿的伤比其他地方都要严重但也没有达到骨折的地步,他只好拖着一条腿慢吞吞地往教学楼去。
“咦,你看林池鱼怎么满身伤?”
“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呗,本来就看他不爽了,打得好。”
“他衣服多久没洗了,还有鞋印呢。”
刚从厕所出来的徐州严显然也看到了林池鱼,他没有直接跑上前挖苦他,而是坐在位置上看着林池鱼一个人破着脚一点一点靠近教室。
“怎么一晚上不见你就变残疾了啊?”徐州严故意大声嚷道,本就惹人注意,这下连刚到教室不明情况的同学也都看了过来。
“滚开。”
“你说什么?”徐州严像是第一次认识林池鱼一样,语气有些惊讶,“你这个废物还敢跟我说滚?你他娘地算老几?”
说着,便抬手摁着林池鱼的脑袋往桌子上敲。
“妈的,你这个傻逼东西……”
徐州严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林池鱼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居然会反抗了,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徐州严看着身下男生凶狠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林池鱼。
“有人打起来了!”
“在哪呢?在哪?谁跟谁啊?”
“好像是林池鱼跟徐州严!”
“啊?林池鱼?这人不是个闷葫芦吗?居然敢跟徐州严打?”
“谁知道啊,吃错药了吧。”
众人们都围着俩人,直到梅子艳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这才都懒散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说!为什么打架!”
梅子艳的办公桌前,站着俩个男生,俩人身上都挂了彩。
“徐州严你为什么打林池鱼?”徐州严是惯犯了,梅子艳以前三天两头就要处理他跟别人斗殴的事情。
徐州严嬉皮笑脸道:“没呢老师,我们俩闹着玩的。”
“闹着玩?闹着玩你还把人打成这样!”梅子艳指着浑身伤痕的林池鱼。
相比只是脸上有淤青的徐州严,不是脸上流血就是唇角也破了的林池鱼看起来更严重。
“嗤,那不是我打的啊,我打人都不打脸的,老师你是知道的嘛。”
“给我站好!”梅子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看向林池鱼,问道:“你呢?谁打的?”
林池鱼张了张嘴,正想说,就感受到小腿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是徐州严的腿踢了他。他在警告他,不能说出昨晚的那个男人。
林池鱼扯了扯嘴角,说:“林池鱼。”
梅子艳:“谁?”
林池鱼看了气急败坏的徐州严一眼,继续道:“高二一班林池鱼。”
听到这,梅子艳也清楚了,这个人听说过,虽然年级不同但也架不住这个人的惹事程度,基本上算是他们学校的刺头,听说家里也有钱,连校长也管不了。
“我知道了,这事交给老师好了,你俩回去都写一千字的检讨,林池鱼你去医务室看看。”
“嗯。”林池鱼应下,也不管徐州严的目光有多么骇人,一脸冷淡地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