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间,宋文舒在医女的帮助下换了一次药。看着那一叠被拆下的沾着血的纱布,和腹部持续的疼痛,她只觉得头昏眼花,总希望睡一觉这一切都消失了。
待医女走后,宋文舒看着头顶白色的帷帐。如今已是到达幽州的第二日,就是说,长歌......
她知自己因死而霸占了这姑娘的身体是不耻,但她已经死过一次,最简单的心愿就是安安稳稳度过此生。原主的情绪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原主想要完成的心愿,她也能够感受得到。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去完成原主的意愿。
而关于长歌,她并非不知晓“长歌行”这部影视剧,只可惜自己记得不甚清楚,历史也不是个好的,她坐起身努力回忆,手扶着头,眉头微皱。
阿诗勒隼正回到客栈,与李长歌,所谓的李十四郎分别。他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却碰见从拐角而来的医女,便询问她宋文舒伤势如何了。
“此伤深入皮肉,但未损害脏器,宋娘子只修养几日待伤口愈合便无大碍。”说完,医女便退下了。
阿诗勒隼皱着眉回到房中坐下,沏了一杯茶。亚罗见他回来,走到他身边与他谈话。
“特勤最近怎么一老捡人,先前是那个十四郎,现在又是个娇弱的小娘子。”
阿诗勒隼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亚罗便抿了抿唇后开始说起正事。
当亚罗说完那王将军如狮子大开口般的要两千石铁矿石,阿诗勒隼先是沉默了一会。
“不办。”
“啊?”亚罗疑惑。
“今夜,我们去会会这个王将军。”
是夜,阿诗勒隼骑着马在道上慢行,亚罗紧随其后,在后面便是计量马车。夜深寂静,马蹄声与车轮声格外清晰。
今夜风大,吹起他的发带。
阿诗勒隼环顾左右,竹林里四处分散着黑衣蒙面的持弓杀手,弓持满,只待主人松开手指那一刻离弦而出。
一车人马在王君廓等人前方数米处停下,阿诗勒隼走到王君廓面前行了个礼,两名官兵去验查货物,却见到几个空荡的车厢。
“王君廓,数年未见,你真的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阿诗勒隼向前一步,王君廓先有半分疑惑,后表情立刻转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是阿诗勒部的鹰师特勤阿诗勒隼!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到幽州城来自投罗网!”
“哦?若我没记错,是王将军主动相邀。”
“我早知道这其中有诈,不过比起我想要的东西,那你这颗项上人头前往长安,岂不是更值钱?”
“你现在去长安,怕是有去无回吧。我来送活命之法,而有人,却不想要。”
.........
此刻长安的许府内气氛沉沉。许京兆坐在书房内,许归鹤低头跪在他前方。
“父亲既已知有刺客相逼,为何选择束手旁观!”
许京兆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这固执的小儿子,放下手中的书。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又为何要出手?”
许归鹤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又无法说出个理由。
“将军府与京兆府多年来的情谊,难道因为太子之位易主,便全都不作数了吗?”
“如今,你看到的只有太子之位易主吗?覆巢之下无完卵,刺杀一事,本就是为了在长安掀起波澜,激宋家起兵!”
许京兆颇有些气,一个你字出口却又没了下文,最后只是背过身让许归鹤离开。许归鹤负气站起身,推开门却见到携着婢女站在走廊上的母亲,神色颇带有些担忧。
“阿娘...”
“夜晚风凉,你先回房吧,这里有阿娘在。”
许归鹤闻言只好离开,离开时,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阿娘的身影。
许府大娘子跨过门栏,见许京兆坐在桌案前,眉头微皱,左手手指支在额头上闭目沉思。她见状走到许京兆身后,双手食指轻柔的按上许京兆的太阳穴,想为他缓解些疼痛。
“说什么年少战神,无非也是个不沉稳的孩子罢了。”
“归鹤这孩子的性格从小就是如此,战场将他磨得坚毅了些却还是不免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而急躁。他年岁还小,再大些,接触的多了些,想必自然会懂了。”
许京兆闻言睁开眼,“心上人...”,他轻笑了一下,接着却叹了一口气。
“幽州如何了?”
“没有消息。”
听到这,他拉住夫人的手,示意她停下。略忧愁的看向窗外的缺月。
“这孩子以后的路,不知会是怎样。”
这样一句感叹,不知说的是许归鹤,还是宋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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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再看幽州,宋文舒白日睡得有些多,夜晚反而更加清醒,她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滤清了目前大唐的形势。又想到了什么,推开房门向下走去。
既是初来幽州...那长歌一定也在这里!她按照自己有关长歌行的记忆,提着一小炳灯笼找到了客栈的柴房。微弱的光将她的影子描摹在窗纸上。
宋文舒犹豫了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她虽叫的不大声,但屋内的阿窦却能够清晰的听到这句话。长歌蹲在屋顶上,剑出鞘半截。身子向前微倾,想看清来人。
宋文舒见无人回应,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打算转身离开。当她前行几步,身后却传来一阵声响,她回头看去,一身男装素衣的长歌站在她身后。
“长歌...”
宋文舒见到长歌,便快步走到她身边。
“云儿,没想到长安一别,我们还能相见。”
“我也是...长歌,你为何会来幽州?”宋文舒询问她,长歌却没有回答,宋文舒知晓她不想回答,便也没有继续问。
“夜晚清冷,云儿怎么穿着如此单薄就出来了?”
说罢宋文舒才意识到自己只简单披了一件轻纱便急忙出来了。
“没关系,我不冷。”宋文舒笑着回应。
阿诗勒隼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娇小的身影与另一个微显着坚毅的背影同坐在屋顶上。她似乎很开心,时不时笑着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认得出这两人是谁。
“今夜的月亮好圆,只可惜被云笼罩住了。”
宋文舒摇了摇双腿,晚风袭来,她没忍住抖了抖身子。长歌见状,出声说送她回房。她也答应了,自己在屋檐上想要站起来。却不想起身时没有站稳,踩空了身后倾斜的房顶,长歌没能拉住她。
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而自己的耻辱柱上,再添新砖。
她顺着屋顶的斜度向下滚去,大脑一片空白,待身体终于迎来失重感,她再次感叹自己要英年早逝时,又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挽在发间的白玉发簪当啷落地,碎作两截,她发丝如瀑般散开,看向这个接住自己的男人。

他就这样看着她,皱了眉头。
而宋文舒心中想这要不去织布坊给自己定个红袜子来穿穿。
“你为何在这里?”
“我......”宋文舒没说出个答案,长歌本急着跑来宋文舒身边,听到这一句话,却放缓了脚步。
“云儿与阿准认识?”
阿诗勒隼没有将宋文舒方向,宋文舒点了点头。阿诗勒隼注意到宋文舒腹部的衣物渗出一小片血迹。
“我带你回去。”
宋文舒看向长歌,“我明日再与你解释!...”说罢看向阿诗勒隼,轻声道:“你把我放下来...”
阿诗勒隼垂眸扫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女子,“不好好养伤,出来乱跑做什么。”
“我没有...”
“好,你没有。”
听了他迁就般的回答,宋文舒却更加不舒坦。
回到房间,宋文舒也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的小片血迹,应当是动作太大让结痂的伤口裂开了。她看向阿隼,阿诗勒隼好像知道她要询问什么,提前开口了。
“这个点,医女与大夫都已经歇息了。”
“那...我自己来好了......”
宋文舒走到柜子边上取出腰和绷带。
“有什么事叫我。”
“哦...”
她麻溜的给自己换完了药,灭了灯躺上床,脑子思绪一片乱麻。而且门外的阿诗勒隼在看到屋内的灯熄灭了后,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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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