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摇曳

丝丝缕缕的人类气息渐近，左将上前打开门，门外的高冷提着食盒，正欲抬手敲门。

“左将。”高冷微笑道，“三月托我来看望你，还给你带了些吃的。”

左将接过食盒，眼底掠过一丝落寞：“我已无事了。”

“那就好。”高冷敛起笑，学着那些小妖的样子，退后一步，俯身拱手，“多谢左将救三月。”

“回去吧！”他淡淡道，而后关上了门。

阮汀州懒懒地侧卧在床上，笑问道： “怎么？以为来的会是那个小丫头？”

左将冷冷瞥了他一眼，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盒子里盛着一碗汤水似的东西，碗底是各种果干和黑红色的小丸子，旁边的盘子里则是几块红色点心，闻起来带着山楂的酸甜。他们三人送来的东西总是稀奇的。

“她病了，自经了那番凶险后便一直高烧，洛裳已在她房里照顾三日了。”阮汀州淡淡道，起身穿上了靴子，“你的伤已经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语罢，他披上外袍出了门去，口中还故意嘀咕道：“以前不都是喜欢狐妖吗？”

“你还提！”房内传来左将的声音，引得他憋着笑走远了。

他悄声来到三月房里，洛裳伏在床边睡着了，床上的三月也睡得昏沉，他试了试三月额头的温度，仍热得厉害，于是剑指点在她额头上，退了她身上的高热。

睡梦中，洛裳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睁开眼睛便见阮汀州对她笑着。

“放我下来。”她低声道，“三月烧得厉害，我要在这守着她。”

阮汀州抱她朝外走着：“我已帮她退烧了，不必在这守着了。”

洛裳安心笑了笑，倚在他怀里重又睡去。

天色暗透，弯月西沉，三月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左将放轻步子走进来，探出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已退烧了，想是阮汀州来时治好了她。三月睡得安稳，他吹熄了烛火，朝外走去，却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

回身看去，三月睡眼朦胧，正直直看着他，他神色透出丝不可察觉的慌乱，道：“我听说夫人在这，有事要来寻她。”

三月像是没听到，仍那般看着他，良久，她扯过被子遮住脸，恹恹痴笑起来：“哎呀！怎么又梦到了？”

左将目光柔和下来，似含了些笑意，闪身化烟离开了。

十日后，擎云洞热闹非凡，阮汀州下令，所有妖怪皆可开怀畅饮，连巡山的小妖都撤了回来。左将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也只是装作毫无察觉。他知道，阮汀州此举只是想将所有妖聚集在一起，山林外，许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清楚阮汀州一直有事瞒着自己，可也愿理解他的苦衷，他何时想说，自己再听吧！

风凉的伤未好，常常彻夜疼痛，高冷便陪风凉留在了房里，三月给二人送过吃食后，便与洞中几个女妖围坐在了一起。

几人聊起三月适合何种武器，又说起当年自己历劫时的惊险，听得三月一愣一愣的，忙问自己会不会也有历劫的那一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忙问起她都练成了什么，竟这样狂妄，于是三月郑重站起身，表演了个什么都不会。

笑声引了右将的目光去，他冷冷瞥着三月，而后端着酒，站起身朝她走去。

“听闻那日是你折返回来帮了左将，如此勇气，当真叫人敬佩。”右将说着，在她面前站定。

三月站起身，一声“右将”还未叫出口，便眼睁睁看着他的食指在酒杯边点了一下，抖落了什么东西下去。

当人面下毒？

三月余光找着卢修和左将的身影，可左将正被他死死挡住了，卢修也忙着，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三月正犹豫着该如何应对，身边青玉便站起了身。右将方才的动作她看得真真切切。

“右将敬你，你还不接，这样不知好歹吗？”没等他反应，青玉便夺过了酒杯，作势要塞进三月手里，可一低头，青玉像是发现了什么，故意道，“呦！右将，这杯脏了，怎么你拿酒敬人家，不倒杯干净的来吗？”说罢，便随手将酒泼到了地上。而后又拿起一旁的酒壶倒了满杯。

“右将敬你的，喝吧！”青玉递过酒杯，三月眼中满是崇拜，唇语说道：你帅爆了！

右将未恼，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他本就没下毒，方才撒进酒杯的只是些碾碎的茶叶。

三月仰头饮下，辣得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才调整好表情，对他甜甜笑道：“多谢右将，you bastard。”

右将表情变了变，阴沉道：“你说什么？”

“我说，酒太辣了。”

右将张张嘴，正欲说什么，却被不远处左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酒不辣，过来尝尝！”

三月抓住机会，对青玉示意自己走开一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乖巧地坐在了左将身边。

他眼中带着薄薄的醉意，似山中晨雾，见三月坐定，他倒上一杯酒，放到了她面前，三月将头别到一旁小声道：“我才不喝。”

“是果酒，不辣。”

三月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天自己上了当，被辣得上蹿下跳，他还偷笑来着。想到这，她又低声嘀咕道：“诡计多端的妖怪，又想骗我。”

“今日怎不骂我是老妖怪了？”

三月抬起眼帘，正看到他眼中的宠溺，脑中不自觉想起了那日在他怀中的安心，想起他执剑的手，想起剑刃碰撞声。她仿佛又回到那日的惊险中，女妖双戟挥来，他松了她的腰，抬手护住了她的头。

洞中火光摇曳，三月睫毛轻颤，眼中波光若有似无地流动着。

“不老。”她轻声道。

这些日子，他的影子时常飘到她眼前，三月时而沉溺，时而觉得自己疯癫了，他是妖，自己是人，更不必说自己与他的世界有着天壤之别。她不该想的。

“我该回去了。”三月起身道。她穿过人群，拐进了岔路，火光与嘈杂消失在身后。

“一起走吧。”三月未走出多远，岔路口便传来左将的声音。

左将似是有些醉了，身形有些不稳，刚刚走到三月身前，便被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三月忙上前扶住他，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三月送他到房门前，松开了搀扶他的手。左将推开门，转身问道：“你不进来吗？”那声音低沉魅惑，像极了深海中引诱人类的鲛人。

三月摇摇头，想要离开，只是腿还未抬起，便被他抓住手臂拽了进去。门砰的关上，人也被猛地抵在了门上。三月后背麻酥酥地疼，原本对他的色心被吓了个精光。

“我只是想叫你进来，问问你那日的糕点是谁做的，想再讨一份。”

“高冷……高冷做的。”三月大气不敢出。

“知道了。”左将淡淡道，也学她那日的样子道了声“晚安”。

“晚安。”三月忙收了个尾，结束了对话。

他揽住三月的腰，将人往前挪了挪，门被让了出来，被他缓缓拉开了一道缝。只是那缝隙狭小，根本容不得一人走过。

“出不去。”三月低声道。

“因为我不想让你走。”

三月的心猛跳了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衣服，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左将看着她深埋的头，目光黯淡了几分，将门彻底拉开，给了她出去的路。

“左将。”三月声音轻的像蚊子，“你喝醉了，是不是酒醒后就不记得了？”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欲试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