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的余音消散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乔府上下开始为葬礼忙碌起来。
侍女们捧着素白麻衣鱼贯而入,檀香的气息渐渐掩盖雨水的潮湿。
大乔跪坐在祖父身旁。
指尖描摹着他额间最后一道皱纹
仿佛要将这慈祥的容颜刻进骨血里:“祖父,你放心去吧,魏仲麟待我极好。”
老管家乔忠捧着冰蚕丝寿衣上前。
衣摆拂过青砖发出簌簌声响。
“该为老太爷净身更衣了。”
老管家乔忠红着眼眶上前。
那是用越地进贡的冰蚕丝织的,纹着松鹤延年的暗纹。
小乔搀扶姐姐起身时,发现魏劭的玄甲仍在滴水。
泥浆在靴边凝成深色痕迹。
显得格格不入又莫名契合。
“魏仲麟。”
大乔嗓音沙哑:“今日多谢你。”
“你我夫妻同体,夫人不必客气。”
魏劭抬手制止她行礼:
“我已命人备了尊礼,也只带了三百亲兵在城外驻扎,你放心我绝不趁人之危攻城。”
“按古礼,该停灵七日,所以……”
大乔小心翼翼抬目观察他的反应。
他阴沉着脸,面色微愠:“你还是这么得寸进尺,我该拿你怎么办?”
“答应我。”大乔哀求目光,忧愁看向她。
“好!你想干什么都行,但回去必须立刻成亲。”魏劭提出要求。
“你疯了,我在新丧孝守,怎可成亲?”大乔头往后一仰,古怪又轻蔑看向他。
这人真没礼数。
“孙女守孝三年,不得成婚,急着成婚,便要在五七之内拜堂成亲。”
魏劭解释:“三年变数太大,你必须立刻完婚。”
“好。”她点头。
乔平猛然抬头,琥珀色双眸闪着泪光:“多谢魏候像模像样体谅。
阿梵已嫁于魏候,便是外嫁女,只需守一年即可圆房,延续子嗣。”
魏劭悲喜交加:“好。”
提及祖父,大乔又泪流满面,转身扑进他怀中,素白孝衣上的熏香混着泪水的咸涩。
魏劭僵了一瞬,将手掌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背上:“别哭了,不要让你祖父走得不安心。”
檐角铜铃又响,这次是和煦的微风。
三日后,正堂已设好灵位。
大乔作为嫡长孙女跪在首位,素衣麻履,发间只簪一朵白绢花。
乌木供桌上的太牢之礼蒸腾着热气。
青铜鼎中全牛全羊的油脂滴落火盆,爆出细碎火星。
大乔发间白绢花被穿堂风吹得颤动不已。
魏劭立于孝孙之列。
身影如青松挺立,引得前来吊唁的江东士族交头接耳,无数揣测。
编钟轰鸣震落梁上积尘,《蓼莪》的悲音在笙箫中流转。
唱到"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大乔恸哭。
惊飞停驻在丧幡上的夜莺。
乔越接过主祭冥器,诵读祭文的声音却沙哑如砾石相磨:“汉故焉州太守乔公圭,少怀瑾瑜,长播仁风。”
“行家礼初祭,叩头。”
众人手撑地,重重磕头,哭声引成一片。
魏劭铠甲折射出刺目光芒,眼底翻涌怒涛。
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仇人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