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大乔问。
“我信,回去吧。”
魏劭将她抱上马,随送葬队才回城。
雨后的官道上。
玄甲军踏步震落道旁梧桐的残雨。
大乔坐着魏劭的马回去。
她低头凝视两人交叠的衣袖。
素麻布料已被泪水浸透。
紧贴在他玄色护腕上。
“夫人,我已人之意尽。”他仰起的脸上雨水淋漓:“你该回家了。”
雨幕中,她恍惚看见祖父站在彩虹尽头,对她欣慰地点头。
魏劭手很暖,暖得像是能融化十四年的寒冰。
天空渐晴,她轻轻"嗯"了一声。
磐邑修渠之事,她也要回去盯着了。
回到乔家告别父母和叔父,大乔就带着小乔和魏劭回磐邑。
母亲万般不舍,紧紧握着她手,泪流满面:“我儿好好的,好好的……”
她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视若珍宝。
从未让她吃过半点苦。
如今却要为家族嫁给仇家。
她一万个不放心。
“母亲不必担心,女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她瞪了一眼魏劭。
“请母亲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女君,日后得空,定会带女君来看望母亲。”
魏劭承诺。
“好孩子!”丁夫人泪如雨下,抓住他手,仰头哀求般看向他:
“贤婿, 我家阿梵从小娇生惯养,我有不周到之处,你尽管写信告诉我,我只会亲自教导她。
请你看在一个母亲的份儿上,不要伤害她,她孩子是个孩子。”
“好!请岳母宽心。”
他抱拳一拜,抱着大乔上马背。
雨后的官道泥泞不堪,马蹄踏过水洼。
溅起的泥点沾湿大乔素白的麻衣下摆。
她靠在魏劭怀中,能清晰感受到他铠甲下传来的心跳声。
沉稳有力。
与马背的颠簸形成奇特的韵律。
“累了就睡会儿。”
魏劭声音从头顶传来。
低沉中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柔软:“到磐邑还有两个时辰。”
大乔轻轻摇头,发丝擦过他的下颌:“我实在睡不着,一想到祖父,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死者已矣,生者当如是。”魏劭宽慰:“你虽然没有祖父了,可你还有我。”
她吸发吸鼻子,想起出嫁时祖父曾握着她的手说:“阿梵和他好好过日子,魏劭看你的眼神,像极了当年你祖母瞧我的模样。”
当时她只当是老人家的糊涂话。
魏劭怎么会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她?
他们隔着血仇,隔着比彘,怎么可能有爱?
可如今看来,祖父说的是对的。
魏仲麟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她。
可她要如何面对?
玄甲军整齐脚步声在雨后格外清晰。
她忍不住抬头,正撞上魏劭垂下的目光。
那双总是凌厉如刀的眼睛,此刻竟映着朝霞般的暖色。
“主公,前方有驿站,是否休整?”
魏朵策马前来请示。
魏劭低头看她,眉梢微挑。
这是他在询问她的意思。
“继续赶路吧。”大乔轻声道:“我想早点回磐邑看看水渠的进度。
请各位兄弟辛苦一下,回去之后我一定请你们喝酒。”
魏劭点头示意,魏朵抱拳:“多谢女君。”
队伍继续前行,大乔却感觉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这是祖父去世以来,他们第一次有这样安静的独处时光——尽管周围有数百将士。
“那个桂花糕,还有吗?”大乔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糕点?”
她虽然没打过仗,也知道军队里通常带着干粮,不是馒头,就是晒干了的肉条。
魏劭的胸膛微震,笑:
“小乔说你喜欢,所以每次出门身上都会带几块。
你若不喜欢,我让厨师再做些别的。”
他从随身布袋拿了一块给她吃。
大乔心头一颤。
之前他也经常派人送点心来。
可是她心里防范着他,从来也不肯吃。
生怕那些东西里面有毒。
可没想到,他却一直念着她的喜好。
她吃了几口,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
“对了,永宁渠图纸我看过了。
第三段引水口的设计有问题,容易在汛期倒灌,我已经让工师修改。”
魏劭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懂水利?”
“我说过,你学过的,祖父都教过我。”
大乔语气平淡:“水利是君候必修课。”
“我学过《河渠书》。”
大乔语气平淡。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