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回图纸的动作顿了顿:“如果修永年渠不仅可以造福百姓,还能让我们从此有了联系。”
烛火将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我决定修渠的时候,做了大量的功课。
就是不想,我们真正开始修时,在你面前丢脸。”
“你原来是这样的想法,我还以为……”
但大乔听懂了未尽之言:那时就想娶乔氏女,治这方水土。
她一直以为像魏劭这种男人,心里只有天下和权势,没想到还会有情爱。
“你……”
她刚要开口,窗外电闪雷鸣。
一道白光划过,照亮魏劭半边脸庞。
大乔第一次发现,他右眉上有一道极浅的疤痕,藏在眉峰里几乎看不出来。
魏劭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眉骨:“六岁去看修永宁渠时,被落石砸的。”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雨声渐急,瓦当上积水连成银线。
大乔看着水珠在石阶上溅起的水花:“八年永宁渠决堤,是你带人堵住的吧?”
魏劭挑眉:“怎么知道?的确,是我趁李肃不在,带人去上游堵住。”
“那天我在的。”大乔望向窗外的雨幕:“那天你跳进激流里打桩,差点被冲走。
我当时就在想,这人也太好,明明全家都死在了那场战役里。
还不计前嫌的来堵流救灾。
我本是对你有些好感的,可没想到再见之时,你却成了我的夫君。
态度那么恶劣的夫君。
我当时都怀疑,当年我看到的那个小英雄究竟是不是你?”
雷声爆响,魏劭影子在墙上晃动了一下。
他低头整理图纸,声音闷在雨声里:"当然是我,原来你对我也有几分好感。"
他激动的握着她的手:“你不知道,听到你这么说,我有多开心。”
前世,对面大乔时他是很自卑的。
她宁可喜欢一个奴隶,也不正眼看他一眼。
面对她时,他总以愤怒方式来发泄内心不满,以至于他们关系越来越不好。
如今,忽然得知她也欣赏自己。
那种自卑一扫而光。
只剩下满满的幸福感。
她如同光一样射进他世界,温暖他的心。
大乔看见他耳根泛起的微红:“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高兴个啥?”
她想起那年永宁渠上流长江决堤。
有个浑身是泥的少年背着老河工从洪水中蹚出来,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想来,那人背影和眼前的魏劭渐渐重合。
雨声中,魏劭突推过来一张新图纸:"磐邑水渠的闸口设计,你看看。"
大乔低头细看,发现这张图,他不仅修改了结构,还在旁边用小楷密密麻麻写了施工要诀。
字迹工整得不像出自武将之手,倒像是常年著书的文士。
她抬头,正对上魏劭的目光。
烛光映在他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我不懂,明天去现场看看。”大乔一看到图就头疼。
"好。你早点休息。”魏劭起身朝外间走去。
大乔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全无睡意。
低头继续研究他留下来的图纸。
在闸口设计的空白处,她发现一行极小的字迹:"治水如治国,重在疏导。"
字迹力透纸背,像是写了千百遍。
雨声渐歇,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大乔将图纸仔细卷好,发现案几放着一本书册。
她拿起来看,竟是乔圭亲手写的《治水十三策》抄本,扉页上还有祖父的批注。
她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页。
瞬间明白魏劭为何对磐邑水渠如此了解。
当初为表友好,乔家将此书作为礼物送给老巍候。
这本该随祖父下葬的秘籍,原来早已被魏劭研读透彻。
屏风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大乔将书册放回桌上,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黑暗中,她仿佛看见当初救灾时的魏劭,在暴雨里扛着沙袋奔向决口的堤坝。
忽然觉得这人也不一样那么可恶。
最少,他心怀天下,有大爱。
半夜,窗外传来战马嘶鸣。
“报,十里外有流冦作乱。”
魏劭霍然从床榻上起身,对大乔叮嘱:“我去看下情况,你别出去。
我把魏朵留给你,你有什么需要找他!”
大乔走到他面前:“我也要去。”
"你连站都站不稳。"他冷笑,却见大乔已抓过斗篷系好,提醒他:“你别忘了,我才是磐邑的主公。”
城主府外火把如龙,玄甲军正在集结。
魏劭扣住她手腕:“那些流寇人数众多,你不要闹。”
“那又如何?"大乔仰头看他:
“城外有一条路,是前朝修的驰道直通磐邑西城门,正好避开流寇活动范围。
我们可从此路偷袭,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魏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