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玉璬璬把脸深深埋在奶奶带着淡淡檀香和阳光味道的颈窝里，所有的恐惧、委屈、后怕，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奶奶的衣襟。她的小手死死攥着奶奶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哭得浑身脱力，只剩下本能的抽噎。

“老夫人。” 陪同的西装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对王主任和警察出示了证件，低声而迅速地交涉起来。他的态度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几句话就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并明确表示会全权负责处理。

王主任和警察看着那低调却极具分量的证件，又看看那个气质非凡、将小女孩护得密不透风的老妇人，都明智地选择了配合。

老妇人没有再理会旁人。她只是紧紧抱着怀里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的小孙女，用厚实的小毯子将她裹得更严实，遮住了手腕上的淤痕，也挡住了外界所有探究的目光。她抱着玉璬璬，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闪烁的警灯和喧嚣的世界。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玉璬璬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噎声。

老妇人低头，看着怀里哭累了、终于沉沉睡去，但小眉头依旧紧紧蹙着、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小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伸出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稳定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玉璬璬脸上的泪痕和灰尘，指腹在那圈刺目的青紫淤痕边缘，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一丝冰冷的、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

“回家。” 她抬起头，对前座的司机吩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无波。

黑色轿车无声地启动，平稳地汇入城市的车流，将那个充满血腥、恐惧和混乱的夜晚，连同那间狼藉的杂物间、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危险少年、以及那个被撞碎的蓝色塑料桶，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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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一个隐蔽、破旧、散发着霉味的廉价旅馆房间里。

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灯牌闪烁的、浑浊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简陋的轮廓。

江烬靠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抵着同样冰冷的墙壁。他微微垂着头，额前凌乱的黑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肩膀撕裂的伤口只是被他用从衬衫上撕下的布条草草勒紧，暗红的血迹早已浸透布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黑色。手臂和脸颊上被玻璃划出的细长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暗红的血痂。

他摊开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掌心向上，躺着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个被揉得发皱、沾满了灰尘和暗红血渍的……小熊创可贴的碎片。白色的底衬已经看不出原色，上面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图案，也只剩下模糊的、残缺的一角。

这是他在撞碎玻璃、翻滚落地时，无意中从地上捡到的。可能是从那蓝色桶盖边缘震落的，也可能是那个小东西挣扎时掉落的。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这片小小的、肮脏的塑料碎片上。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它，感受着那微凉的、廉价的触感。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杂物间里那电光火石的一刻——

当他伸手即将触碰到那个蓝色塑料桶的瞬间，那股毫无征兆爆发出来的、温暖、纯净、浩瀚如同生命本源般的能量！那能量温柔却带着不容侵犯的排斥力，如同灼热的阳光照射在冰层上，瞬间带给他的灵魂以剧烈的、近乎被净化般的灼痛！

还有……在那股能量爆发之前，他分明嗅到了！

那温软的、带着奶香的气息，在那一刻，如同被点燃的香料，浓郁到了极致！仿佛那个小东西的生命精华都在那一瞬间被点燃、释放了出来！

那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