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晚风吹散满天轻云,新月如钩,建于密林之中的十二宫内灯火通明,人影不断,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唯有风过吹动树枝,沙沙作响,幽然宁静。
用过晚饭,杨排风没有回房,她在大堂坐了许久,亦不见耶律皓南回来。
“成叔,他……你们少主呢?”杨排风忍不住问她在这里除了耶律皓南以外,唯一认识的人。
江拙成道:“少主去加固山庄周围的阵法了。”
阵法?不知道他会布个什么阵呢,除了天门阵,以及之前提过的迷魂阵外,其实她并不清楚耶律皓南会多少种阵法,想到天门阵,十二煞天门阵,难道十二宫之名就是源出于此?
“这里为什么叫十二宫,名字这么古怪,他起的吗?”
“是老夫取的,”门外余伯走了进来,他笑的开怀:“十二就是王,十二宫就是王宫,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寓意?”
江拙成有点嫌弃的摇头。
杨排风却赞同的点头道:“简单好记,有内涵,好名字呢!”
“英雄所见略同啊,少夫人。”余伯不忘向江拙成投去一记得意的眼神。
“余伯,叫我排风就好了,你们不要叫我少夫人,我不是,而且你们少主会不高兴的,”杨排风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眸光微暗,道:“他那么凶神恶煞的,小心他凶你们。”
余伯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一边往内堂走去,一边道:“少主没那么早回来的,九宫迷魂阵够他忙的。”
原来是迷魂阵,之前他说过,此阵虽是高深,但只是用来设防,致人迷途,无法前行,并不会伤人。
难怪他们在大宋境内,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太宗皇帝踩在脚下,料定了外人根本进不来。
思及至此,杨排风又问道:“成叔,你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北汉皇帝的名讳刻在石板上来踩踏?”
“刘继元吗?”江拙成笑了,道:“不然要放在哪里?”
“白日里说的宗祠……”杨排风犹豫着说道。
“呵呵,”江拙成笑着站起身,目光投向半空中的清辉,随着夜色无边,思绪仿佛飘得很远,声音平缓而有力:“当年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死守晋阳,城破之时誓死不降者有,自杀殉国者有,晋阳被毁,三年后太原新建,我北汉遗民宁可一直在系舟山下,晋阳城旁过着清贫的苦日子,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迁入繁华昌盛的太原城,此乃我北汉臣民的嶙嶙傲骨。”
他声音徒然一冷:“可刘继元身为一国之君,却贪生怕死,向赵光义献国玺投降,一个没有骨气的孬种,怎配受我北汉臣民的香火供奉!”
杨排风怔了怔,她一直以来接受的观念,都是刘继元为护北汉上下臣民性命,为保天下太平安宁,而向太宗皇帝投降,不曾想原来北汉之人,是如此痛恨抵触刘继元降宋之举,北汉亡国二十余载,竟连普通老百姓都仍旧不肯向大宋低头,这是何等的气节。
她想着,如今辽国虎视眈眈,几次兴兵,宋人又何尝不是以投降求和之举为耻,即使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守护边疆,保卫国土,所以,今日的辽国之于大宋,就犹如昔年的大宋之于北汉?
她忽然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若他日宋亡于辽,她难道会就这样接受,心安理得的继续过日子吗?
她不会!
她绝对不会!
以前她总是不懂,觉得皓南执着于报仇,执念过深,她不懂得易地而处,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所以才会说出“太君他们可以帮你”这样的胡话。
那日听着明旌字字泣血,她也只是感受到他们心中刻骨的仇恨,而今日江拙成一席话,她却真的有开始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