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月冷千山,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整个漆黑夜幕,又如水般洒向大地,铺展开一层如霜冷清。
夜,那样深,那样静,可以听到更漏中缓缓滴下的水滴声。
耶律皓南披了一身清光,漫无目的的在廊下走了许久,露水的清凉混合着幽幽的花香涌入鼻息,他停足在一处小院前,抬眼一看,满目梨花似雪,在夜色中轻轻摇曳。
他无意识的走着,居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杨排风房前,看着院中房间明亮的烛光,耶律皓南若有所思,早已命人把药端给她了,用过之后竟然还没就寝?
耶律皓南迟疑了下,还是迈步朝院中走去,他叩了叩房门,想提醒她该休息了,却发现房门虚掩,居然没有关上,轻易的便打开一条缝,他抬眼看去,见杨排风趴在桌前,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想到她先前的风寒就还未完全好,又在山间冻了一夜,此刻居然还敢在这样冷的天趴在桌前睡,亏她睡得着。
一时忘记了男女大防,耶律皓南推开门走了进去,轻轻拍了下杨排风的肩。
杨排风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惺忪的睡眼在看见耶律皓南的时候瞬间清明了几分。
“你……”杨排风四下看了看,确认是自己房间,不知从哪里冒进一股寒风,令她打了个寒颤,拉了拉衣襟,道:“你怎么在这里?”
耶律皓南见她拉衣襟,还明显打了个颤,眉头稍微跳动一下:“冷还趴桌子上睡,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知道爱惜吗?”
听耶律皓南语气不善,再想到他白天说的那番话,杨排风就郁闷,毫不客气地回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你自己的事?病了还不是照样得要我命人熬药给你,到时候又要拖累我的行程。”
杨排风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药碗之上,白色的瓷碗几乎要刺痛她双眼。
“没人求你做这些,我已经告诉你,你的心在何处,是你自己非得带上我,就算被拖累行程,也是你自找的。”
被点中心事,耶律皓南眸光轻动,唇边扬起一丝冷笑,不着边际的说了句:“看来有宝藏傍身,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话甫一出口,他便知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
果不其然,杨排风皱起眉,气恼的看着他。
宝藏,宝藏,又是宝藏,她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整个人烦躁不已。
“我不知道宝藏在哪里。”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他顺着她的话,无力的反驳。
“信不信随你。”
她起身就想走,忘了自己的腿受伤,腿上一疼便整个人往前倒去。
耶律皓南连忙拖住杨排风的双臂,还未扶她站稳,就被她一把推开,而她自己踉跄着撞到桌子,撞翻了桌上的茶壶,水洒了一片。
耶律皓南伸手的动作,被杨排风愤怒的眼神所制止,他无奈收手,负于身后,看着杨排风扶着桌子,艰难的缓步移动。
随着脚下动作,膝盖上的擦伤疼的杨排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咬着牙,继续一声不吭的走着。
离了桌子的倚靠,她走的更吃力了,脸色也更加苍白,耶律皓南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走上前扶住她。
杨排风依旧是想推开他,这次却怎么也推不动他,耶律皓南想钳制住受伤的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杨排风瞪着他,负气道:“耶律皓南,你放手!”
“我扶你过去。”
“你听不懂吗?我叫你放手啊!”
耶律皓南绕到她跟前,抓住她另一只手臂,拉扯间几乎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感受到杨排风不断地挣扎,他眉头紧皱,声音稍稍软了下来:“别乱动,受了伤还这么犟。”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啊。”杨排风一边推搡着他,一边低着头,憋着满腔气郁地说道。
“不要闹了,排风。”耶律皓南无奈。
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叫她,这一声熟悉的“排风”,让她几乎不能自控,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起头望着他。
“耶律皓南,你到底想我怎样,是你自己让我不要再抱有期望的,那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你明知道我对你……你一点点的关心,都会给我无尽的希望。”
杨排风双唇颤动,眼眶泛红,声音里几乎都带有哭腔:“你既然想的这么清楚了,想要我走,那你告诉我怎么离开你布下的九宫迷魂阵,怎么离开山庄,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
耶律皓南脸上也有抹不自然与痛楚闪过,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耶律皓南,你离我远一点,或者你让我离你远一点!”
感受到杨排风猛地大力推了他一把,他仍旧没有松手,而是忽然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杨排风本能的抓着他衣襟,转目看向他。
耶律皓南亦是同时低下头,眸光相交,摇曳的烛火落在他的星眸之中,流光溢彩,闪耀着无法捉摸的情绪。
他收回目光,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走到床边,将她放了下来,背对着烛火看不清脸上神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排风,声音恢复到一贯的清冷:“我这几日有事要办,等我办完事,正好启……”
他顿了顿,转口道:“你老实点养伤,养好伤再走。”
房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带上,无尽的黑暗与清冷在这一开一合间涌了进来,虽然根本看不见,但杨排风还是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到底是她想走,还是他想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