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排风没了什么逛街的兴致,无言地随着耶律皓南无意识的步伐,往城郊山头走去,越走越冷清,直到一个人都没有,只余下一片参天古木,仿佛连天都阴沉了下来。
她无奈的睇了眼依旧在出神的耶律皓南,道:“皓南,李元昊那边是不是很棘手。”
“怎么这么问?”耶律皓南停了下来,展开折扇轻摇,扬起胸前发丝缕缕。
“我看你今日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有,”耶律皓南眼神晃动了下,解释道:“是辽国。”
杨排风很识趣的没有问下去。
昨夜方才收到的消息,耶律隆绪遇刺,身受重伤,萧绰封锁了消息,表明情况十分严重,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很严重?”杨排风见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那你要回辽国了吗?”
“是要早点回去。”
既然耶律隆绪出事了,他就不可以再西夏多耽搁,看来今次是没有时间去取李元昊性命了。
杨排风抿了抿唇,不甚开心。
“怎么了?”耶律皓南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带笑意地说道:“要离开西夏,你看起来怎么不太开心。”
杨排风摇了摇头,又慌忙点了点头:“辽国有事发生,是不是即使离开西夏,我们的婚事也得延后?”
耶律皓南微怔。
“没关系的。”杨排风半垂下眸光,她也没有那么不懂事,随即抬眼冲他一笑。
耶律皓南看在眼中,忽然笑了起来:“不想延后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耶律皓南很认真的思考了下,道:“你再唱一回那次在山道里唱的歌谣,把我哄高兴了就行。”
“又哄你高兴?”
耶律皓南但笑不言。
“为什么又是我哄你,不是你哄我?”
耶律皓南眉峰微微皱了下,道:“我不会哄人。”
杨排风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番:“可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在男人面前唱吗?”
那时她唱歌谣,还被他狠狠的嘲笑又“警告”了。
耶律皓南摇着折扇,理所当然道:“唱给我听又没关系。”
“难道你不是男人?”
她随口一句反问,让耶律皓南瞬间沉下了脸,睇着她的眼神看似平静,又似乎多了几分令人耐人寻味的情绪。
杨排风暗道自己说错话,刚想开口,却见耶律皓南扬起一丝笑容,折扇勾起她下颌,道:“这个问题,洞房花烛夜你就知道了。”
她小脸一皱,打掉他的扇子:“你怎么说话这般轻浮?”
耶律皓南不以为意:“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倒也是,当初在地下石城,误会他趁人之危的时候,他有些生气,却也这样笑着,故意说着轻薄的话来逗她。
“那、那首歌谣,到底是什么意思?”杨排风赶紧将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
耶律皓南若有似无的笑着:“唱完了,我就告诉你。”
听他这么说,杨排风倒也没再犹豫,只是他含笑的眼神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她转过身才唱起了那首《摽有梅》,歌声悠扬悦耳,千回百转,似幽泉清澈,如黄莺婉转。
耶律皓南听着熟悉歌声,眉眼舒展,笑意加深,举步上前,伸手从后揽住杨排风,靠在她肩上,低声耳语:“梅子黄熟,纷纷落地,喜欢我的小伙子啊,切勿耽误了良辰,赶紧开口,不要迟疑。”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语,杨排风两颊发烫,小声询问:“这歌谣是这个意思?”
难怪在山道上,他眼神这么古怪,又警告她别在人前乱唱。
“怎么,害羞了?”耶律皓南看着她,伸指拨了一下她发红的耳垂,戏谑道:“前晚逼婚的时候,分明胆子很大的。”
杨排风缩了下脖子,红着脸转过身,本想抬眸狠狠瞪耶律皓南一眼,却不妨被他一个用劲直接搂入怀中,抬起的脸颊,正好迎上他落下的双唇,她一愣,急忙四下张望,幸好没人。
她跺了跺脚,骂道:“登徒子!”
“登徒子?”耶律皓南错愕,目光流转一瞬,又笑了起来,“可以,我可以是登徒子,不过嘛……”
他打量着怀中人,一本正经的说道:“五个太多,太辛苦了。”
“什么五个太多,太辛苦了?”
“你不知道?《登徒子好色赋》中讲登徒子悦其妻,使有五子,意思就是说登徒子很喜欢他夫人,他们有五个孩子。”耶律皓南笑意深深,促狭道:“你说我是登徒子,莫非是在暗示想给我生五个孩子?”
“耶律皓南!”杨排风又羞又急,抽身出手,一掌向他面门劈去。
耶律皓南松开她,偏过头躲开,纵身一跃,身形飘逸,步伐矫捷,恍若幻影,笑道:“想谋杀亲夫,你这么野蛮,除了我肯定没人敢娶你。”
“除了我,这世上也没人敢嫁给你这个大魔头。”杨排风扬起下颌,不甘示弱地回敬。
耶律皓南深以为然:“所以,你注定要给我生五个孩子。”
“不生啊,你一个也别想生!”
听着杨排风坚决的语气态度,耶律皓南不知想起什么,眼中闪现一丝阴沉,脸上笑意顿时收敛,整个人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他的反应看在杨排风眼里,心中不禁发寒:“皓南,你怎么了?”
耶律皓南冷冷的睇了眼杨排风,眼底还有明显的不悦,看着她怔忡的神色,随即没事人般轻轻笑开,牵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没事,我们该走了。”
杨排风反手抓住他的手臂,蹙眉道:“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他眸色深了深,正色道:“你真的不肯给我生孩子?”
杨排风顿时瞠目:“你——你怎么还在说这个事?”
“明明是你在问,”他眼底荡漾开一波笑纹,转口道:“今晚是李德明的寿宴,我还有事,得早些回去,正好正经事也办完了。”
“什么正经事?”
耶律皓南的目光落在她腰际,然后从自己袖中取出两张红纸,道:“你就是太心急了,婚书要红纸墨书。”
“我哪有很心急?”杨排风口中辩着,目光却停留在他手中的宣纸上,渐渐闪烁起来,方才他走丢就是去买这个?
不自觉地按住自己的腰腹部,她把婚书贴身收藏于此,手指微微收拢,感受着婚书隔着衣物的触感,白纸婚书,好像挺不吉利的,想到他方才的神情,心头忽的不安,像是寻求安慰般的,抓紧他的手臂。
许是感受到她的不安,耶律皓南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倒是不曾料到此举会令她多想。
他侧首,眸光如许,嘴角潇洒扬起:“等回去我重新写,不妨事。”
杨排风定睛看着他,这个人笑的太张扬明朗,像是引得满天日光都落在他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他每句话听在耳中都稳妥的令人深信不疑,她回之一笑,应该对彼此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