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氤氲在头顶上方铺天盖地的晕开,天际残阳火红似血,霞光横在山脊之背,将延绵山脉轮廓勾勒分明。
没有风,荒芜的三川口异常的闷热,空气中似漂浮着不安与躁动,穆桂英只身立于山坡之上,不远处缓缓而行的人马,黑压压一片,唯有矛戟锋尖在夕阳下耀眼夺目,她知道那是西夏的凯旋之师,说明援兵已经凶多吉少,三川口距离延州只有五里地,西夏兵马一旦过了此处,同在延州的兵马汇合,延州肯定支持不下去,到时候金明寨也同样告急。
所以这一仗,她绝对不可以输!
“西夏大军快到了,都准备好了吗?”
“少夫人,都已经备好了。”
“好,等西夏大军进入我们事先说好的范围,听我响箭号令,就马上行动,切断他们的前后去路!”
“是!”
杨家军潜伏在巨石林中,屏气凝神,一动不动,耳畔只有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西夏兵行军的声音渐行渐近,穆桂英隐于暗处观察,见西夏大军虽人多势众,但军容不整,行军狼狈,看来此前与援军一战也吃了不少苦头。
她不由大喜,天佑大宋!
看着西夏大军终于进入了杨家军此前规划好的范围,她打开响箭,朝空中一放。
只听得空中一声巨响,两侧山坡之上,巨石滚滚而下,与大宋援军苦战过后,疲累不堪的西夏大军大惊失措,纷纷四窜逃散,队形被滚落的巨石冲的七零八落,霎时间三川口沙尘翻滚,人仰马翻,闹成一团。
穆桂英一脸肃容,沉着镇定,见巨石滚落的差不多了,她放响第二支响箭。
杨家军点燃火箭,辅着火把,不断的朝山下激射而去,事先在山下铺好的稻草被点燃,加上油的作用,火势熊熊冲天而起,山谷有风骤然而至,带着席卷一切的力度,草木砂石乱飞中,将火势迅速推送蔓延至整个谷中。
大火无情,肆无忌惮,火舌过处不论人还是马,皆为其所覆盖,吞没生命只在一瞬之间,热浪滔天,灼热的烟火气息冲入鼻腔,令人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具熔,哭喊哀嚎声,不绝于耳,一切在火光中扭曲。
眼睛被烟气熏的干涩生疼,穆桂英皱着眉头,红色的火光与满天晚霞交织印在她苍白的脸上,也染不上半分颜色,看着谷中西夏大军在汹涌火势中苦不堪言,她没有不忍,但也并没有多少喜悦。
如师叔所言,这些人命是不是也要算在她身上,最终转化为天谴?
延州围城四日,便为李元昊所夺,本欲同前往三川口截杀宋国援兵的大军会师,合围金明寨,没想到三川口之战,宋军援兵虽然全军覆没,但两千余杨家军在三川口全歼西夏五万兵马,消息传来,李元昊怒火冲天,发指眦裂。
而金明寨上下欢呼雀跃,军心大振,少了这五万兵马,杨宗保率领三万杨家军迅速反扑围城的四万西夏大军,杀的西夏军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歼敌近两万余人,大获全胜。
李元昊急急撤走延州所有兵马,甚至不敢同杨家军正面交锋。
虽然付出巨大代价,但到底保住西北边防不失,杨宗保咬着牙,按着撕裂的伤口,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喜悦。
“宗保少爷,你的伤又裂开了?”孟定国扶着杨宗保,焦急询问。
杨宗保呲牙大笑:“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我还是扶你去上点药吧。”
“嗯,”杨宗保远远瞧见穆桂英同杨排风过来,低声朝孟定国嘱咐:“不要让少夫人和排风知道。”
杨排风看见杨宗保脸色苍白,道:“宗保少爷,你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你的伤?”穆桂英说着便要上前掀开他的战甲检查。
杨宗保尴尬的按下穆桂英的手,道:“桂英这么多人呢,我没事,只是激战数场,有点累了而已。”
穆桂英不疑有他:“定国,扶少爷回去休息。”
“是。”孟定国赶紧扶着杨宗保逃离。
杨宗保二人刚走不远,便有士兵急急赶来。
“少夫人,西夏兵马有异动。”
穆桂英同杨排风对视一眼,都已经损兵折将了,还能搞事?
“什么异动?”
“西夏兵一进入盐州境内,便有兵马改道往洪州方向而去。”
穆桂英皱眉:“洪州?你是说西夏兵马折返了?多少人?”
“不多,只有三千余人,都是轻装简行的精锐之师。”
“三千人?”穆桂英哼了一声:“洪州虽是宋夏边境,但仍属于西夏,我们加紧巡防即可。”
“是!”
杨排风对西夏的动静很是不解,总觉得李元昊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无故调动兵马,必有所图。
“李元昊不知道又在图谋些什么?”杨排风琢磨着,跟上穆桂英的步子。
“他们经常会去宋夏边境的村子扰民,但也不会惹太大的事,像那边的瓦窑镇啊、何家村一带,就时常会……”
穆桂英还在继续说着情况,杨排风在听到“何家村”三个字的时候,步子瞬间就停了下来,三千精锐中途折返洪州,何家村在在洪州,皓南受了重伤,他在何家村。
李元昊一定是知道皓南在何家村,三千精锐怎么可能是为了去扰民?
杨排风心急如焚,她转身拉过一匹马,便翻身而上。
“排风,你干什么?”穆桂英一把拉住缰绳。
“少夫人,战事已了,排风有事要先行离开。”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穆桂英知道,事情必定不同寻常,道:“你要去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不会松手放你走的。”
看到穆桂英眼神之中的认真,知道她绝不是开玩笑,杨排风咬牙道:“我身上的毒还未解,我要去找他。”
毒?穆桂英拧眉,她听宗保提起过此事,耶律皓南说过会替排风寻解药,因为战事,她一直都没有仔细询问过。
排风这几日并没有为此有忧色,此刻声音颤抖,眼神焦急,只怕并不是为了解毒一事,莫非是因为耶律皓南?
她知道耶律皓南先前出使西夏,探子来报说兴庆府辽使驿馆发现刺客,伤了不少辽人,耶律皓南也就此失踪,具体如何,消息一直打探不到。
看杨排风这反应,联想刚刚的一切,难道耶律皓南在洪州?
西夏兵是去找他的?
但西夏又岂敢对耶律皓南如何,难道不怕就此得罪辽国?
看排风这神情,难不成她还以为耶律皓南还会怕了这区区三千人?
她困惑着,一个没留神,杨排风从她手中抽走缰绳,绝尘而去。
穆桂英想也没想,便同样牵过一匹马,悄然追了上去。
Ps:此刻历史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