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广虚子远去的背影,耶律皓南顺手抽过身旁的茅草,轻轻转动,然后折下三段叶子,往地上一抛,他看着卦象,一边屈动左手掐算广虚子此番来意。
师叔虽然没多少真本事,但糊弄人的把戏却多的很。
眉心轻蹙,他竟然算不出来,看来十多年不见,贪杯好玩的师叔道行还真是有所提升,耶律皓南扬眉,不过无妨,他从不忌惮任何人,反正谁也挡不了他的道。
抬首间,两个熟悉的身影步入眼帘,他无声一笑,赶早不如赶巧,这两人真会挑时间。
“少主!”江拙成与尚杰结伴而来。
“嗯。”
“少主你的伤势如何?”江拙成急忙问。
“已经没事了,”耶律皓南看着江拙成,道:“此战结果如何?”
江拙成眉峰一扬,回答道:“西夏十二万大军,折损大半,光在三川口与宋军援兵大战后,又马上遇杨家军伏击,便损了近五万,而宋军约九万,延州守军四万几乎全军覆没,倒是金明寨的杨家军,才不过死伤了几千人。”
“从人数上看,李元昊还是胜了。”
尚杰大笑,朗声道:“他那胜了跟败了没什么两样,看他回西夏后怎么交代。”
耶律皓南了然一笑,李元昊自然会选择铤而走险,关于这一点,他乐见其成。
“尚杰,让西夏那边,就这次宋夏一战的事,好好参李元昊一本,把他逼到死角,务必让他狗急跳墙。”
耶律皓南目有厉色,这一次,他一定要让李元昊走上命势的变数,再也无法更改。
“是,少主!”
“说起来,李元昊这次居然会如此冲动行事,让人意外。”这是江拙成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耶律皓南捏着茅草,目有不屑之色,道:“李元昊个性冲动,冒险投机,且不计后果,他以为给排风下毒,让萧佑行刺,就有足够资本从我手中得到天门阵,可惜功亏一篑,反而因此得罪了辽国,恰逢辽主遇刺,辽国朝中动荡,宋国洪灾肆虐,延州孤立无援,若是拿下延州,倒不失为一个大好筹码。”
“李元昊就不怕又因此得罪了宋国?”
“有辽国在,宋国怎么可能会对西夏动兵,消耗国力。”
“那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尚杰幸灾乐祸,“不过他也算做了件好事,宋国折了九万大军,也算个不小的打击。”
江拙成道:“宋国人口众多,九万还是吃得消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李元昊送了这么大一份礼,万万不可辜负。”
看耶律皓南唇边带笑,江拙成就知道他必然是计上心头,忙问:“少主有何打算?”
“延州知州范雍是个草包,轻信李元昊议和之言,松懈防备,导致延州被围,四万兵马让李元昊的两万人杀的片甲不留,罪名可不小。”
江拙成和尚杰对视一眼,表示没明白。
“帮他找个替罪羊。”
耶律皓南笑着,眼神幽然,昨日那种情况,一时难分伯仲,排风都可以不顾一切的挡在他和穆桂英之间,将来辽宋开战,他与杨家战场交锋,有天门阵为辅,不知道排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你们看金明寨的杨宗保如何?”
他口吻淡的仿佛在说今晚吃个夜宵如何?
尚杰道:“虽然李士彬被李元昊俘虏削耳,但那是李士彬掉以轻心,总体来说,在杨宗保的带领下金明寨此番大胜啊,而且金明寨被围的几日中,延州始终没有派兵增援,杨宗保倒是可以以此狠狠咬范雍一口。”
耶律皓南冷声轻笑:“哼,以三万兵马,对抗李元昊十二万大军数日,才死了几千人,如果你是赵恒,你怎么看?”
“杨家军果然勇猛无敌,杨宗保不愧将帅之才!”尚杰赞道。
耶律皓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拙成轻咳,对尚杰道:“不是问你怎么看,少主是问赵恒怎么看。”
“范雍是王钦若的门生,能坐上延州知州的位置,也多亏了王钦若,如果处理不好会连累他,王钦若肯定很乐意帮范雍这个忙。”耶律皓南道:“成叔,宋国境内一直由你负责,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另外,你通知明旌,让他查一查我出使西夏前,谁有偷拿耶律隆绪手谕的机会。”
“是少主,属下马上去。”
“不忙,”耶律皓南笑容清朗,道:“今日我成亲,你们既然来了,喝完喜酒再走。”
江拙成和尚杰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少、少主成亲?”尚杰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和排风吗?”
耶律皓南没有回答江拙成,但眼神柔和坚定,答案不言而喻。
江拙成了然,和排风成亲,自然不可以大操大办,抛开辽宋两国,在西夏境内的小山村成亲,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环顾四周环境,眼中有着难掩的失落与无奈,道:“殿下大婚,却要在这荒野之地,属下心中,实在觉得对不住王爷王妃在天之灵。”
耶律皓南望向远方,那些一刻不敢忘的记忆,顷刻间全部浮现眼前,他目光深邃,有如寒潭水沁,泛着冰冷。
天朗气清,草木葳蕤,远处树影垂落白河,惠风和畅拂过,萦绕身旁,吹开他眼底凝结的冰寒,引入融融日光。
唇边扬起清雅一笑,何妨?他曾经失去过的,从今夜起,会重新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