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 ...”唐舞麟低头沉吟,若有所思。
“圣灵教之所以被江湖正道视为魔教,只因他们修习的那套秘法,需要用活人的鲜血来作为引子。根据唐门史籍记载,他们会抓身体健康、气血旺盛的年轻人监禁饲养,作为长期产血的血奴。在修炼紧迫或是血奴产血不够的情况下,则改为屠村屠镇来短时间获得大量鲜血。一个江湖组织的破坏力,竟然堪比大国之间的战争,这是相当骇人听闻的。我被唐门放逐以来,踏遍整个燕国,发现许多地区都出现过小规模的屠杀事件。沿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最终发现这些线索都指向扬州。近半年来我在扬州附近一带发现了不少据点,每每看到那些家伙在搞什么祭祀的仪式,与唐门典籍记载的魔教行为颇为相像。可每当我准备出手抓一两个人来仔细询问,他们总是会选择自杀,真叫人无可奈何。”
听到这里,唐舞麟已是冷汗直流,颤声问道:“今日那黑衣人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呢?”
“不得而知”,舞长空摇摇头,“我自认为出手利索、绝无拖泥带水,行动也干净得很。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死的教众一多,教内高层总是会察觉到的。我们栖身的这座破庙,已经不再安全了,随时都有可能被魔教教徒集合围攻。”
“噫——”唐舞麟接过酒壶,畅饮一口。“反正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
舞长空安静地吃完手中馍馍,轻声问他:“怎么?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不想一辈子都在扬州城里做个小混混?”
唐舞麟挠了挠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虽然立志以后要行走江湖,但具体的人生规划却一点也没有。
“嗯... ...跟着师父学了两年半的武艺,勉强自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多半以后会行走江湖,惩恶扬善,做个像师父一样的大侠。”
舞长空又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唐舞麟,笑道:“大侠?我哪里算得上大侠了,只是个流浪的剑客而已。江湖里多得是你这样的愣头青,学了点皮毛功夫、听了些英雄事迹,便成天满脑子都是闯荡江湖。”
说到这里,他悠悠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其实行走江湖是一件寂寥且痛苦的事。孤生独死,刀尖舔血都是寻常... ...”
“唔...”正是大快朵颐之时,唐舞麟口齿不清的说道“...总之以后跟着师父就好了,师父去哪我就去哪。师父若是在这扬州城待腻了,咱们便换一处地方。我依旧赌钱、您依旧除恶扶弱。”
“天下太平九十二年,也不知道汉口之盟到期之后,三大国是否会再起兵戈。承志六十二年的时候,匈奴忽然切断了丝绸之路,大举进攻燕国。虽然后来在皇城卫军和各地诸侯王的联手征伐之下,西北的动乱终于平息,但那也始终是个隐患。万一梁越结成同盟,再串通异族前后夹击,恐怕大燕真的就岌岌可危了。”
“... ...”
二人沉默了一阵,舞长空将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向着门外抛出空壶。然后他站起身来,两步跃进庭院里,拔出长剑开始挥舞。
剑气纵横,锋芒毕露,正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剑锋所至,石断砖裂。舞长空收剑还鞘,一步步走了回来。唐舞麟见状,赶忙递上去一个新烤好的馍馍。舞长空接过馍馍,盘膝而坐,突然对唐舞麟说道:“舞麟,过些日子我可能就要走了。”
唐舞麟听到这话,仿佛一个惊雷在脑海中炸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师父,那... ...”
“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三年来在扬州的调查已初步有了结果,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返回位于西蜀的唐门总部进行汇报。如若你愿意加入唐门,可与我随行。”
“加入唐门?我、我可以吗?”唐舞麟难以置信,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样天大的机遇去加入江湖正道魁首。他虽早已拜师,但舞长空乃是以个人名义而非宗门名义收他为徒,因此他全然没有接触修习过唐门的正统武功。
“完全可以”,舞长空吃了一口馍馍,接着讲述:“甚至更确切地说,我是带你回去进入唐门内门修习的。唐门分内外两门,外门包含力堂、御堂、敏堂、药堂和武堂,内门则由执法堂、核机堂、供奉堂与监查堂组成。内门相较外门,有着更严苛的条例规矩,当然也有着更高深的武学。此番我回到唐门总部,将作为引荐人推举你进入内门,到时你便可学习唐门的《玄天宝录》。”
唐舞麟被舞长空的描述深深吸引,心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艺成下山行侠仗义了。舞长空看着他的痴迷模样,欣慰一笑,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自己当初在唐门,也是同代里面翘楚般的存在,若不是后来犯下那滔天大错,如何至于遭受长达七年的放逐。
“我是该回去了...”他低声对唐舞麟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安好、蓝师兄和唐师姐成亲没有、几个师侄辈的小家伙有没有长大。”
“师父!”徒弟的呼声打断了舞长空的回忆,“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前往西蜀?”
“越快越好吧,我们栖身的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了。”舞长空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倘若他们真是魔教,我们能够早一日通知江湖正道,以后便能早一日将他们剿杀。”言罢,舞长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续道:“今日再教你一路新的剑法,以备防身之用。”
“好!”唐舞麟毕竟是少年心性,听闻有新的武功可以学,也就暂且将魔教出没这一骇人的事抛诸脑后。
唐舞麟随舞长空新练了这套剑法,直到申时,才肯停下。
“贪多嚼不烂,今天学的几招你先自己好好想一想,明日再练时方能有所感悟。”舞长空收剑入鞘,揉了揉唐舞麟的头,微笑着看向他。
“是。师父,接近酉时了,徒儿这就去买晚饭。”
“嗯,去吧。”
两步跳出大殿,唐舞麟回头看了看那尊残缺的佛像,喃喃自语道:“住了三年,如今要走竟还有几分不舍。”
舞长空听了这话,似有所感,高呼一声:“回来,还有几件事交待你。”
唐舞麟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又跳回舞长空身边,问道:“什么事啊?师父,晚了可就没酒喝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个字你都要记清楚。”舞长空轻拍唐舞麟的肩膀,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唐舞麟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半跪下来,听候舞长空的指示。
“最多还有五天,我们就要离开扬州,前往位于西蜀的唐门总部。我知道,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也有不少的熟人,但是这件事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起,以免打草惊蛇。”说到这里,舞长空顿了一顿,续道:“我怀疑扬州城内有魔教的眼线,而且说不定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你寻常生活中认识的人。。”
听到这里,唐舞麟不禁有些呆滞。他本天性善良,又喜与人交往,再加上生的好看,因此在扬州城内还是有不少朋友熟人的。此刻听师父说那些人中可能混有魔教教徒,竟有些不寒而栗。暗暗想到:虽然师父说魔教中人凶暴残忍,江湖正派人人得而诛之,可倘若其中真有自己的朋友旧交,自己能狠下心来杀他/她吗?
没有答案。
“今天我们已经被魔教中人找上门了,趁着被他们围剿之前,我们应该尽快撤离这里。这样,一会儿我与你一同进城,吃过饭后回到这破庙来收拾行李。明日起开始进城住客栈,采购必须品,筹备完毕以后尽快出发。”
唐舞麟略一沉吟,心下已有了打算,点了点头,便和舞长空一道进城了。
师徒二人进城以后,唐舞麟开始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知道了扬州城藏有那样凶暴残忍的魔教教徒,他现在看谁都像魔教教徒,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理会。舞长空看出了唐舞麟的异样,轻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太紧张,保持平常就好。”唐舞麟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走过鸿运赌坊的时候,唐舞麟忽然对舞长空说道:“对了,师父。我还欠谢家少爷十五两银子没还呢,今日不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舞长空欣慰的笑道:“去罢,我同你一起。”二人绕到了赌场后门,唐舞麟依照俩人约定好的节奏敲了三下。没有传来谢邂的声音,甚至连守门家丁的声音都没传来。唐舞麟抬头看了看天色,残阳如血,遥遥的挂在西方的天空中,给晚霞染上一抹妖异的红色。现下申时即过,酉时将临,正是与谢邂约定好的时间。唐舞麟心内奇道:谢邂这家伙,平日里从不爽约,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怎么了?”舞长空察觉到了唐舞麟神色的异样,“他还没来么?”
唐舞麟摇了摇头。“很奇怪,不仅一向守约的谢邂没有来,而且守门家丁竟然也不在。”
舞长空与谢邂相交不多,不了解这位富公子家中的情况,所以也并不晓得这件事情的反常之处。“罢了,咱们又不是明日就走,过些天再来还钱便是。”
唐舞麟点了点头,跟着师父走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