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和三年冬,大梁,盛京。
盛京地处东北,气候干燥,天寒地冻。随着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烧上了火炕。是以虽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但盛京的繁华热闹并无丝毫减少。
此时盛京最大的“临云客栈”中熙熙攘攘。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能见得到。
“来喽!客官,您的热汤,三个铜板。”大堂里氤氲的热汽直冒,一个清秀小厮打扮的人,趁众人未注意,凑至刚招待完客人往柜台走的小二面前,暗暗塞了他一两碎银,勾着他的肩,好哥俩儿地问道:
“这位小哥,冒昧打扰一下。我家公子同我常年居住在江南那边,初来盛京,不知近几年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或有什么需要忌诲的不成?”
小二爽快一笑:“小兄弟这可真问对人了!”他圆溜溜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道:“这盛京城里,就没我二狗子不晓得的事儿!”
他们俩儿一边避开迎来送往的人群,一边往柜台方向挪去。
“这盛京要说有什么大事,哦!六年前倒有一桩,就是那啥当朝丞相的嫡女被掳走了,至今未被找到……近些吗,我听二楼的贵人提过,听说国公府的大小姐快要回京了。”
“国公府的小姐?哪个国公府?”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那个百年世家,三朝不倒的宁国公府顾氏一族了!说来也怪,这顾大小姐自小在江南待着,怎么偏偏今儿就要回来了?”
“你可知为何?”小厮好奇问道。小二挠挠后脑勺,表示不知。
“那谢谢小哥了。”小厮虽有些失望,但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点钱,便麻利地穿过人流,往楼上厢房走去。
“杜若,可都打听清楚了?”天字二号房里,半倚窗的少年转过头来,一袭上好的湖蓝色锦衫,下罩同色系长袍,外披一件皎白无半丝杂色的狐裘。愈发衬得眉如墨画,面如暖玉,皮肤虽过分苍白,但精神劲头很足。
小厮呆愣了片刻,惊道:“小姐怎甚得扮作了这幅模样,若非奴婢听出了声音,可倒真认不出来呢!”她忙上前将少年扶至榻边道:“小姐莫要受凉,快用暖炉捂着手,待奴婢细细道来。”
杜若便将自己从小二那儿打听来的拣了些要紧的与少年,即顾影阑讲。
良久,顾影阑叹道:“到底是变了许多!那丞相府的小姐,我幼时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是个顶好的人儿,性情亦与别小孩不同……”
顾影阑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整个人愈发缥缈了起来。
杜若俏皮道:“再好也没小姐您好,不是奴婢奉承自夸,小姐容貌自不必说,整个江南世家圈子里找不到比您更出挑的了,才识更是过人,性子也大气爽快,不会苛责下人,就是——”
“就是什么?小丫头片子,本小姐倒是想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顾影阑轻敲了下她的头,微扬的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的威胁,平添了几分邪肆,再配上如今顶着的俊秀的脸,倒真让杜若闹了个大红脸,她觉得心跳得好快,好乱…
“就是——就是有时过于懒散了点。”其实不只一点,丫头,不用这么含蓄的。
“咳——”顾影阑正了正脸色,下巴微抬,粉唇微抿,倒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派头。
“闹归闹,该说正事了。”
“小姐,奴婢无能,没能打探到老爷子叫小姐回京的原因。”
没错,顾影阑便是宁国公府的顾大小姐。原本她的车队应该两天后才会到达,但她心下生疑,觉得祖父唤她回京必有重要原因,但信上并未言明,是以才有了今儿这出。
“小姐,或许是多虑了,会不会只是老爷子想您了,才……”说到最后,杜若都哑了声,脑袋也垂了下去。
“要真如此才好。”顾影阑冷嘲,又见杜若那般羞愧,稍微软了些口气:“好了,别半死不活的,客栈里探不到,还有其它地方,尽力了就好,或许真是我想多了。随我出去瞧瞧,嗯?”
“小姐,不等洛公子吗?”杜若抬起清秀的面庞,双目圆睁,颇为诧异。
此话一出,便道出了顾影阑气闷的另一原因。“别提了!师兄若是要来,早该来了……”顾影阑狠狠揉了揉杜若的脑袋,似是要发泄心中的酸涩。“走,让爷带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