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廖岩骑上电瓶车,带着梁麦琦继续往警局方向赶路。时间来到了凌晨时分,城市的道路安静了许多,视觉上也宽敞了许多。
回局里的路上,两个人一直在推敲着案子。
“麦琦”
“廖岩”
两人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但廖岩很谦虚:“你先说吧。”
梁麦琦想了一会后说:“一个有前科的人,在刚出狱没多久的情况下,还敢犯案,你说,这会是一场有预谋的复仇吗?”
廖岩很快接话:“你是说,周毅很可能再次绑架于冷冷,然后对她实施报复?”
“周毅当年绑架于冷冷,是临时起意的,可以说毫无准备,也没有作案经验,但是这次不同。”梁麦琦分析道。
廖岩点头肯定:“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小邢躲在暗处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周毅企图绑架于冷冷,但没有成功。”
梁麦琦话锋再转:“但是,周毅为什么还要袭警呢?他和子楠什么仇,什么怨呢?难道就因为是警察抓了他,让他受了牢狱之灾,因此心生怨恨?”
蒋子楠的意外,让本就错综复杂的案子更加扑朔迷离。而郭巴还为了子楠,引起了警队的内讧。
考虑到郭巴在医院时差点对廖岩动手,梁麦琦还是有些担心:“廖岩,一会到了局里,别太针对郭巴。”
“放心,不会有事的。子楠被乔真真利用的时候,郭巴也是那样的反应,他把沙包当成了乔真真,对着沙包一顿发泄。郭巴应该是在医院,听到赵云提前恭喜我们新婚快乐,而子楠却躺在ICU里生死未明,他才觉得心里不平衡。”廖岩平稳地骑着电瓶车,一边解释着,随后又话锋一转,“梁老师,这种心里不平衡的情况,用心理学要怎么解释呢?”
“好吧,廖同学,今天我也给你上心理学的第一课。”后座上的梁麦琦也换了一种教师的语气说,“像类似郭巴的这种情况,就叫做情感挫折综合征。”
“情感挫折?”廖岩很愚钝,“他俩之间,除了兄弟情,应该没有别的情感了吧?”
“廖同学,你真是够笨的。”梁麦琦“轻蔑”地笑道,“一年前的浴室杀人案,你忘啦?那哥俩之间可不是简单的兄弟情。”
廖岩很诧异:“他和子楠之间……不会吧?子楠的性取向很正常啊,之前还喜欢过小瞳呢。”
梁麦琦赶紧接话:“哎呀,他们俩不算啦。他们最多就是比兄弟情还要好一点的关系而已。”
想起躺在医院里的蒋子楠,廖岩突然感叹道:“也不知道子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片刻之后梁麦琦才说:“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呢,是关于黄安丽吗?”
廖岩沉默了很久后也终于开口:“她是酒吧的常客,我总感觉她知道点什么。”
梁麦琦调侃道:“但是她根本不愿意配合,所以,你才学起我的语气,去激将她,我说的对吧,廖同学?”
“显而易见,我的激将法奏效了。”廖岩很自信。
梁麦琦笑了:“廖同学,你是我见过的,最鬼才的学生……”
“梁同学也不错,有当法医的潜质。”廖岩也轻轻笑着,还用手去碰了碰自己腰间梁麦琦的手,顿时积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也随之消散了。
“廖岩,我真的那么……”提到蒋子楠,梁麦琦突然也感到很沮丧,把原本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最终她沉默了。吴大同,蒋子楠,以及哥哥Carl,这些名字顿时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难道真如郭巴所说,和自己沾上边就没好事吗?
“怎么可能呢?傻瓜麦琦,怎么还把郭巴那二货的话给当真了呢?”廖岩心头一紧,他感应到了梁麦琦心里的不安,也用手去覆盖住自己腰间梁麦琦的手,让梁麦琦安全感倍增。
梁麦琦已经无言以对,只好沉默,并在身后紧紧抱住廖岩,用耳朵紧贴他的后背,整条城市道路中,车辆和行人看上去都像是形单影只的孤独背影,但廖岩身后却是温暖炽热的心包围着他,让他倍感安全。这对情侣,就像在深夜里的一对孤影,用彼此的心,在互相安慰着对方。
(二)
不知是何时,两人终于回到了局里。从自由岛酒吧到刑警队,这不到10分钟的车程,廖岩却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半个世纪之久。
二楼大会议室里,贾丁正在审阅着手中的案卷资料,陆小瞳和郭巴也在忙碌着,而黑子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提前回家休息了。
贾丁翻阅着卷宗说:“这个周毅是一周前放出来的。”
“刚放出来就顶风作案。这周毅胆子是真大!”郭巴插话道。
贾丁显得有些烦躁:“小瞳,廖岩他们到哪了?赶紧催一下!”
“是啊!”郭巴打了个哈欠后继续说,“现在都几点了,早点弄完早点休息啊,我还想去医院看看子楠妈妈呢。”
“哎呀你们就别催了。”陆小瞳很快投屏,并指着大屏幕说。快看,自由岛酒吧出事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贾丁看着大屏幕问。
陆小瞳严肃起来:“目前还不清楚,报案记录还没来得及上传公安系统呢。我只是刚才正好在调集自由岛酒吧附近的监控录像,就看见了这个,廖岩他们不是去看小邢的现场嘛,肯定就是顺便过去帮了个忙。”
“赵云也去接诊了……”郭巴也看着大屏幕,他看到了担架上的人后,大叫起来:“那……那担架上的人,不就是黄安丽嘛!”郭巴对于黄安丽印象深刻,黄安丽是他亲自抓的人,那条花臂,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没错,那就是黄安丽!”梁麦琦来到会议室门口后说。
“哎?姐,你们来啦。”陆小瞳转身打了个招呼。
“嗯……”梁麦琦应着,然后在陆小瞳旁边坐下。
廖岩则是一声不吭地,悄悄坐在了梁麦琦旁边。郭巴撇了两人一眼,又继续盯着大屏幕,躲开了梁麦琦的眼神。但其实郭巴知道,蒋子楠的车祸可能是周毅制造的,他早已经原谅了廖岩。但二货的郭巴却不知道要怎么去道歉。
贾丁试图化解尴尬:“额,来啦!麦琦,你妈妈安顿好了?”
梁麦琦点点头:“一切已安排妥当,谢谢队长。”
廖岩也刻意避开了郭巴的眼神说:“哦,对了,艳艳来了吗?”
陆小瞳答:“噢,她刚到没多久的,已经在实验室了。”
“好,那我去找她,你们继续。”
廖岩高冷地说完,转身就走了。
梁麦琦也没跟上去,也许,廖岩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沉淀自己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
廖岩走后,几个人又一起看向大屏幕,气氛再次尴尬到了极点,一度变得死寂。
“对了,姐,黄安丽她怎么了?”陆小瞳指着屏幕里的黄安丽问。
“是喝酒导致的胃出血,已经送医院了,赵云去的。”梁麦琦说。
“这个赵云还挺全能的哈……诶?不对呀!”贾丁说,然后他很快察觉到自己跑题了,转过身插着腰反问,“黄安丽,和我们现在的案子有关系吗?”
梁麦琦摊手示意贾丁:“还不能确定有没有关系,现在也只是猜测,她毕竟有吸毒史,不知道有没有复吸。派出所的同志在医院守着。”
“对了,姐,”陆小瞳一直敲击着键盘忙碌着,“你让我查于冷冷近期的活动轨迹,我还真查到了点东西。你们看!”
陆小瞳把资料投屏后,继续陈述着:“于冷冷和她爹于又成,由于都有主动自首情节,而且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三个月的减刑,已经提前出狱了。而于冷冷出狱后,一直都是很低调,很少出现在娱乐场所,也就只有前天和昨天,在自由岛酒吧出现过。”
“所以,她出狱后一直没有去过酒吧?”梁麦琦推理道着问。
“是的。”陆小瞳点头肯定,“从视频中看,她最近和黄安丽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总共才一个小时左右。”
郭巴很惊讶:“你是说于冷冷和黄安丽认识?”
陆小瞳却嘲笑道:“郭巴,你是真二呀?于冷冷和黄安丽都是酒吧的常客,她们会认识很正常。”
“哎呀,我越听越懵了,”贾丁打断道,“这于冷冷和黄安丽到底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呀?”
“别急队长,往下看就知道啦!”陆小瞳继续操控着投屏说。
“什么?周毅跟踪了于冷冷?难道他还想继续绑架?”贾丁看了大屏幕后问,然后他又突然想到,“不对呀,小瞳,你不是说,周毅在子楠车祸现场的监控里出现过吗?绑架没成功,又马上去袭警?他挺能耐呀!一个有前科的人,居然还敢这样?”
郭巴马上补充了一句:“是啊,太匪夷所思了吧?”
陆小瞳也不甘示弱:“小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于冷冷送了三个月的外卖,不也很匪夷所思吗?”
郭巴想了想,只好无奈地感叹一句:“于冷冷这一家子,还真的个个都是奇葩。”
梁麦琦继续把话题转入正题上来:“小瞳,那周毅的活动轨迹查了吗?”
陆小瞳答:“也许这就是案子的重点,周毅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也就是子楠车祸现场的那次了,所有沿线路上的监控里,我都找了,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贾丁思考了一会后说:“所以,这个周毅,现在是失踪了?”
正当几个人在会议室里激烈讨论时,廖岩拿着实验报告进来了:“周毅也许不是失踪,是死了。”
“什么?”所有人都异口同声。
廖岩把iPad递给了陆小瞳做投屏,然后继续:“这是从小邢尸体的现场提取的样本,刚才我去和艳艳做了DNA检测,DNA,属于周毅。”
贾丁大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痕检之前也取过样,居然没检测出来?这个猜猜姐,等结案了看我不处分她!”
“队长,你也别怪艳艳了。”廖岩否定了贾丁,“是凶手的行为干扰了艳艳的检测,她第一次没检测出来也情有可原。”
“什么意思?”贾丁追问。
廖岩不慌不忙地解释:“凶手在杀了周毅之后,转移了他的尸体,并且用漂白粉清洗了现场,所以艳艳的第一次实验被干扰了。最近的阴雨天把漂白粉的痕迹冲刷掉了,检测结果才不一样。”
“所以,我们目前的重中之重,就是找到周毅的尸体。”梁麦琦站了起来,开始她的推理式演讲,“根据我们对黄安丽的简单讯问,我推断,黄安丽约了于冷冷去酒吧叙旧,但是以于冷冷的经历,她现在对喝酒根本不感兴趣,于是提前离开了,周毅有可能在酒吧里就开始跟踪于冷冷,于冷冷出于保护自己,故意替黄安丽结了账,让酒吧老板记住了她。而小邢在送外卖的路上认出了于冷冷,也同时认出了周毅,看到周毅想图谋不轨,于是跟了上去,最后在巷子里目睹了周毅被害的过程,当小邢准备报警时,凶手又将他灭了口。”
梁麦琦话音刚落,会议室便响起“无言的掌声”,大家都在赞叹梁麦琦强悍的心理学推理能力。
郭巴也借机想和廖岩和解:“廖岩,之前在医院,对不住了……你也知道,我郭巴就是这样,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别往心里去。”
廖岩只冷笑一声:“我没事。”他依旧是一副很高冷的表情。
陆小瞳在一旁助兴:“郭巴,你果然是我们队伍里边公认的二货,噗……”
贾丁也拍手迎合:“好了好了!下一步工作,就是要先找于冷冷谈谈,然后要抓紧时间寻找周毅的尸体!今天就先到这了。都回去休息吧!”
至此,七人组的关系得到了缓和,气氛也活跃起来。
(三)
散会后,廖岩继续骑着电瓶车,载着梁麦琦回了家,队伍中的矛盾解决了,回家这一路上,两人的心情也都愉悦了很多。
他们再一次经过了自由岛酒吧所在的春风路,廖岩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梁同学,为师我说过,今天要给你上第一堂实验课,恐怕得改天了,今天已经很晚了。”
梁麦琦听了,又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不晚呀,廖老师,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一觉醒来以后,今天还是今天呀,今天还没结束呢。”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廖岩很认真地自嘲道。然后又反问,“梁老师,这在心理学上,又是什么现象呢?”
梁麦琦继续笑:“这跟心理学无关,是该休息啦!赶紧回家我们一起睡觉吧!”
“我们一起?睡觉??”廖岩情商这一路持续走低,低到差点忘了他们刚刚领过证,一直都在遵守约定的廖岩自然也就无法理解梁麦琦这奇怪的语言,或许也是因为还没适应他们更进一步的关系,那就是正式的夫妻关系。而梁麦琦现在的意思就是这几天接连发生了很多事,他们跟着队伍也跑了很多个地方,她现在是真的很困很困了。
在夜幕的驱逐下,两人很快回到了家,家里被精心打扫过,色泽澄亮的地板,让两人进家后便笑意浮现,工作的疲惫感也瞬间消失了。一楼客卧的门窗都紧闭着,想必是梁麦琦的妈妈已经入睡了。两人脚步极轻地上了二楼。
房间里,两人平躺在床上。梁麦琦仔细想了想,她觉得,廖岩和郭巴的矛盾虽然化解了,但对于赵云和在医院ICU里生死未卜的蒋子楠,廖岩的心结依然存在。她想帮廖岩彻底打开心结,以此去治愈他。
梁麦琦决定找个合适的词汇说:“廖岩,自从我进了刑警队,还没听你说过他们的故事呢,子楠和郭巴,应该是很早就进局里了吧?”
“是。”廖岩也毫无回避,“你想听吗?”
“嗯。”梁麦琦点头,示意廖岩继续。
廖岩开始在脑海搜寻着一些很久远的记忆:“我对子楠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听贾丁说,他是单亲家庭,父亲有家暴史,所以父母很早离异了。他妈妈一个人住东江县,据说有听力障碍,子楠平时很忙,也就是每年中秋节才有时间回去看一次,春节是刑警队里最忙的时候,而且他还要值班,所以每年春节,他都是去贾丁家里凑合着过的。”
廖岩的记忆,把自己拉到了很久远的画面之中。现在的七人组,在很早之前只有两个人,就是贾丁和蒋子楠,郭巴是后来才被分配到贾丁组里的,廖岩则是被赵云的父亲赵元景带到法医鉴定科的,而陆小瞳比廖岩晚一年考入刑警队。
梁麦琦听了后,不由自主地感叹:“原来子楠也是在家暴环境中长大的……”
“对,”廖岩双手放于脑后,看着天花板,继续回忆着,“小朵妈妈出事的时候,也是贾丁和子楠来处理的,只是当时我还不认识他们。现在想来,当时子楠看着血泊里的小朵妈妈的眼神,那眼神很复杂,有怨恨,也有共情吧。子楠,其实心地很善良,他从来不会拒绝帮忙,所以才会去帮助乔真真,只是没想到反而被乔真真利用了。而我却,误会了他……”
廖岩用心理学的术语在述说着,可说着说着,眼前又再次浮现出8岁的小朵,蹲在妈妈包倩的尸体前大哭的情景,包倩,谐音就是抱歉,就连名字都在做着最后的哭诉。还有蒋子楠车上的那片红指甲油碎片,廖岩当时因为急于救梁麦琦,反而误会了蒋子楠,他心里一直很自责这件事。
梁麦琦看出了廖岩脸上情绪的波动,伸手去握住了廖岩的手,轻声安慰:“又想起医院里的那桩惨案了?还是,想起了子楠车上的红指甲油碎片?”
没想到廖岩却故意摇着头否定:“我哪有……没有,梁老师,这次你可就猜错了。”
梁麦琦闷笑:“刚才你自己提到了的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家暴,一个是乔真真,你难不想起的。”
廖岩很惊讶,但没有生气:“梁老师,你刚才是故意的?”
梁麦琦解释到:“廖同学,这在心理学上,就叫记忆引导术,也可以是催眠的另一种方式。”
此时廖岩顿悟:“噢!原来当年的报社杀人案,你也是用这个方法去引导郑晓炯,让她想起那些关键记忆的。”
“厉害呀,廖同学。不愧是心理学鬼才。”梁麦琦夸赞道,“而且还学会看人的微表情了,初学者能说出共情这个词,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可没有郭巴那么二……”廖岩要自夸起来,“梁老师,我很聪明的,我智商很高的。”
梁麦琦仰起头望着廖岩清俊的脸庞,点头肯定:“智商高是没错,就是情商很低,所以,综上所述,廖同学还是很二。”
“是吗?”
“是……”梁麦琦说。
廖岩没再接话,他抬起梁麦琦的左手悬在空中,看着那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他把那戒指从梁麦琦手上脱下,换在无名指上重新戴好。(注:关于戒指的戴法,女生左手中指代表订婚,左手无名指代表已婚,来自baidu的查询。)
梁麦琦也早已知晓了廖岩这么做的意义,他们领了证,现在已是真正的夫妻。
廖岩侧过身,看着梁麦琦那温润的双眼,梁麦琦也侧过身,他们四目相对,双眸澄澈。廖岩终于伸出手臂,去将梁麦琦揽入自己怀中,双唇慢慢贴近梁麦琦,吻了上去,而后,那两双深情望着对方的眼睛逐渐闭合。廖岩的双臂也不由自主地将梁麦琦一点一点搂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