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日清早，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依旧昏暗。梁麦琦靠着廖岩的胸口，沉沉地睡着。
廖岩却早早地醒了，按照惯例，他准备下床去训练。动身时，梁麦琦被弄醒了，她被迫勉强半睁着双眼：“要去训练吗？”
“嗯。”廖岩轻声应着，“还早，再睡会，一会来叫你。”
“别用太过用力，你好久没练了。”梁麦琦以很瞌睡的语气嘱咐道。
“好。”廖岩说完，在梁麦琦额头轻轻印上一吻，帮她拉了拉被子，轻声离开了卧室。梁麦琦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而且是很快就入睡的那种，因为昨夜梁麦琦是真的很“痛”。
廖岩关起房门前，又转头多看了一眼梁麦琦睡去的样子，撇着嘴笑了一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第一次”，而且是第一次“灵肉合一”。但不知廖岩这一笑，是在笑自己昨晚太“笨”，还是……？
梁麦琦妈妈因为倒时差的原因，也还在熟睡着。廖岩经过一楼客卧时，脚步很轻。
在器械房里，廖岩一边举着杠铃，脑海中一边整理着目前案件的重要线索。最开始的雪人藏尸案，梁麦琦哥哥的离奇死亡，小邢和蒋子楠同时遭遇的意外，行踪不明的黄安丽和于冷冷，还有周毅……所有命案，目前都死无对证了，看上去都毫无关联，却好像又有点关联，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廖岩已经好久没有锻炼了，为了恢复肌肉力量，他没听梁麦琦的嘱咐，训练得格外用力。昨晚和梁麦琦谈心时，又无意间谈到了小朵，廖岩的思路偏偏很奇怪，他又有意无意地回想着小朵妈妈案子的细节，可他突然发现，那些细节他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廖岩现在脑子有些混乱，他脚用力地瞪着那辆健身专用的单车，毛孔间渗透的汗水也滴落在地板上。终于，他感觉到很累了，才停了下来，拿起水杯喝水时……
也许是太过于专心，廖岩竟然没有发现梁麦琦就站在器械房门口看着自己，他只好尴尬地问：“麦琦？你，什么时候，醒的？”
梁麦琦挑了一下眉：“醒了好一会了。”
“妈妈呢？”
“刚起来，在楼顶忙呢，她去弄了一些多肉来。”
“多肉？肉……”廖岩重复着，然后又看着梁麦琦，神秘地笑了笑：“我怎么没想到呢，麦琦，跟我来。”说完便拉着梁麦琦往二楼的工作间走。
廖岩这奇怪的举动，梁麦琦看不太明白，她只能被动地跟随着廖岩的脚步。
“怎么了今天？神神秘秘的……”梁麦琦冷笑着问。
廖岩没做回答，从自己的法医工具箱中拿出一把手术刀，也故作神秘地说：“在这等我。”说完，自己又快速下楼跑到厨房，从冰箱中切了一小块猪肉拿了回来。
廖岩从工具箱中又拿出了试管，和实验用的试剂：“今天就用猪肉上的血痕，代替人血，给你做个发光实验。”
梁麦琦惊呆了，她从没见过工作之余还这么认真的廖岩。于是在一旁暗自窃喜，呆呆地看着廖岩表演。
“来，拿着。”廖岩把试剂调制好，把试管拿给了梁麦琦，然后站到梁麦琦身后，他们一起握着试管，廖岩向试管里滴了几滴鲁米诺溶液，并摇晃了几下，顿时间，试管中竟发出了微微的蓝光！
“哇，好神奇啊！”梁麦琦看得目瞪口呆，终于含蓄地笑了。那试管中发出的光，照亮了她的脸颊。高兴之余，她把头不由自主地偏靠在廖岩的肩头。
廖岩也低头俯看着如此开心的梁麦琦，也心照不宣地笑着，单手搂过梁麦琦的肩膀。他早些时候健身的疲惫感，和脑子里的混乱感一并消失了。那试管中微微的蓝光，似乎给了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二）
蓝光消失后，廖岩便把试管放回了试管架。他眉头轻蹙：“麦琦，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梁麦琦问。
只见廖岩拿着一叠案卷资料走到白板前，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贴好：“从最开始的雪地藏尸案，到后来你哥哥遇害，再后来是小邢可能看到的一桩谋杀案，然后小邢就被灭口了。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杀人动机独立的凶手所为。”
“两个杀人动机独立的凶手？”梁麦琦惊讶，“这种联系会不会有点牵强了？”
“难道你没感觉到吗？”廖岩反问，“我们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每一次我们刚找到点线索，线索就断了。”
梁麦琦自言自语地分析着：“一个以挑衅警方为目标的连环杀手，一般都会在凶案现场留下自己的签名，五芒星，是李沐白的签名，那么现在的案子，签名在哪？”
“问题就出在这里，签名。”廖岩贴完照片后转身，强调了梁麦琦的那个词。然后又在白板上写下了“签名”二字，并在旁边画了一个大问号。
“签名……”梁麦琦低喃着，也走到廖岩身旁，拿过廖岩手中的记号笔，在白板上比划着：“曹义文，家暴男，被林文所杀，然后，林文被灭口；周毅，一个有前科的绑匪惯犯，企图绑架于冷冷未遂，被反杀；最后，小邢被灭口。”
廖岩手托腮，若有所思：“我们假设凶手A的杀人动机是，惩治罪犯，那凶手B的杀人动机，就是清理现场，和灭口。”
梁麦琦站在原地，端详了几秒钟后，在白板上郑重地写下了四个字：法外制裁。
“法外，制，裁……”廖岩缓缓读着那四个字，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胆猜测很不可思议，但也很快断定：“这就是签名！”
梁麦琦写完后，和廖岩一起退后了几步，一幅完整的犯罪心理画像，就这样展现在他们眼前，法外制裁四个字，梁麦琦下笔太重，那红色的字体显得格外醒目。
突然间，廖岩电话响了，是陆小瞳，他迅速接起：“小瞳，队长又有什么指示了？”
“对，新任务，调查于冷冷。”陆小瞳答：“快下来吧，我已经到你们楼下了。”
“好，我们马上下来。”
（三）
“哦对了，廖岩，刚才我和于冷冷通过电话了，”陆小瞳上车后说，“她现在没在于又成的豪宅里，而是在陈曦父母那边。”
“于冷冷在陈曦父母家里？”廖岩把安全带系好后，带着满心的疑惑。
“没错，我们边走边说，廖岩，路你应该还记得吧？”陆小瞳反问。
廖岩点点头，启动了车子。
“姐，你们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陆小瞳兴奋地问。
“和于冷冷有关的？”梁麦琦反问。
陆小瞳屏气凝神，把她查到的信息一字一顿地口述着。
原来，于冷冷在出狱后，自己主动找到了陈曦的父母，想对陈曦妈妈表示感谢，陈曦妈妈看到于冷冷，把于冷冷当成了陈曦，陈曦爸爸也很喜欢于冷冷，在听说于冷冷的故事后，陈曦爸爸表示想收留于冷冷做他们的干女儿，于冷冷也很快答应了，于又成也同意了，所以，于冷冷就经常去陈曦父母那里小住。
“这样其实也挺好啊！”梁麦琦感叹道，“于冷冷其实也没有富二代和大小姐的性子，她还是希望向往以前返璞归真的普通生活。”
“所以，她开始厌倦纸醉金迷的生活。”廖岩掌舵着方向盘，一面推理着，“是黄安丽再三邀请，她不好推辞，才勉强去的。”
“诶，小瞳，那于又成的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梁麦琦好奇地问。
“这个于又成啊，真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陆小瞳继续讲述，“我查到了于又成的股东和董事会成员，里面居然没有关于继母的任何信息，这就说明呀，于又成没允许这个继母参与公司的任何事情，也没给过她股份。而且于又成在狱中就提出了离婚申请，这个继母犯的可是教唆绑架罪，法院也很快就判离了。但是公司里的股东，一个比一个卷，他们都觊觎着于又成的家业，想据为己有呢。”
梁麦琦再次感叹：“这就是豪门内卷呀，看样子挺严重的。”
“可不嘛！”陆小瞳继续激情讲述，“后来于又成向律师申请了财产保全，于又成的弟弟现在是代理董事长。怎么样？于又成够精明的吧？”
廖岩追问：“那……那个继母和于暖暖呢？还有于又成的司机呢？司机可是二次坐牢啊，我猜，他肯定会抑郁。”
“抑郁？”陆小瞳顿了一下，他感觉廖岩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梁麦琦，“额，那个继母算是净身出户了吧，于暖暖呢，和于冷冷关系本来就不好，而且也没有血缘关系，我估计呀，现在都被于又成扫地出门了。于又成的司机，出狱后直接回老家了。不过，于又成还是每年都按时给他们家打钱，也算是在赎罪吧。”
梁麦琦连连点头：“这于又成，还算是说到做到。”
“哎，只可惜呀，”陆小瞳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小邢几乎是救了两次于冷冷，第二次没成，反而被……”
聊着聊着又转回到案子上来，车上突然间一片静默。
到达目的地，陈曦爸爸开了门，认出来是廖岩他们，他很诧异：“你们找谁呀？诶？怎么又是你们？”
于冷冷也认出了门外的三人，她上前打断：“额，陈爸爸，是找我的，让他们进来吧。”
“你知道我们要来找你？”梁麦琦问。
“其实我……”于冷冷有些尴尬，“经过警察局的时候，就想过要进去报案的，但是我又怕我看错了，所以……”
“什么？冷冷，发生什么事了？”陈曦爸爸惊讶。
“不着急，慢慢说。”梁麦琦安慰道。
于冷冷缓了缓，然后冷静下来：“黄安丽约我去酒吧，可我现在根本就不想去那种地方，但又不好推辞，只好去了。但是，我在酒吧又发现了那个人，他一直盯着我。”
“你发现了周毅？”廖岩打断。
“是，”于冷冷继续，“酒吧里那么多人，而且到处是监控，我想他也不会在酒吧里做什么，就想着赶紧找个机会溜了。我从酒吧里出来，走到了春风路路口，就打了车回家了。”
陆小瞳问：“是回到了这里？还是你父亲那边？”
“我父亲那边。”于冷冷看了一眼陈曦爸爸，“陈爸爸他们睡的早，所以没打扰他们。”
廖岩回想着于冷冷的逃跑路线，双手比划着问：“你当时就没有注意到你身后是什么情况吗？”
于冷冷努力地回想着：“脚步声好像在酒吧巷子口就消失了。”
这时廖岩和梁麦琦互相对视了一眼，梁麦琦之前分析得很精准，由于现在不方便说，他们只能用眼神在示意着彼此。
陆小瞳记录完笔记，又接着问：“第二天晚上，黄安丽又打电话给你让你去接她？”
“是的，哎，我现在都后悔认识她。”于冷冷有些垂头丧气。
几人谈话间，陈曦妈妈从卧室里出来了：“哦？家里来客人啦？曦曦，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陈曦妈妈精神还是很恍惚，廖岩仔细观察着陈曦妈妈，目测着她的健康状况。
“是的，妈，是我朋友，他们就是来找我叙叙旧的。”于冷冷赶紧站起身去扶着陈曦妈妈。
“哦，你们好啊。”陈曦妈妈挥手也跟廖岩他们打招呼，“你们别客气哈，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去！”陈曦妈妈其实是见过廖岩他们三人的，但是由于身体原因，记忆也开始模糊了。
“妈，我来招呼他们就好了，你不舒服就进去休息吧！”于冷冷又把陈曦妈妈搀扶回卧室里安顿好。
（四）
对于冷冷的调查也算是结束了。三人也离开了陈曦父母家，于冷冷送他们到小区门口。
“你经常来这边？”梁麦琦问于冷冷。
“我现在是固定每个周末都来这边。”于冷冷答，“平时都在我父亲公司里帮忙。不过我父亲不让我插手公司高层的事情，我现在只是帮忙做一些文员类的简单工作。”
“你后来，还和黄安丽联系过吗？”廖岩继续问。
“我其实自从知道她吸毒后，就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都是她联系我。”于冷冷有些懊恼，“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想理她了，电话，微信全都拉黑了。”
陆小瞳连忙点头：“这样最好。”
“额，那个……”于冷冷低喃着，试探着问梁麦琦，“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有些私人问题，想跟你聊聊，可以吗？”于冷冷看过梁麦琦的证件，知道她的身份，后来也听父亲提起过，梁麦琦在自己被绑架时，利用心理战术和绑匪缠斗的经过。
“当然可以。”梁麦琦笑着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一些建议和应对方案的。”
加上了微信后，廖岩回头往陈曦父母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上前打断：“那个，冷冷，陈曦妈妈可能已经……时间不多了。这段时间，你还是多陪陪她妈妈吧。”
“嗯，我知道。”于冷冷微微皱眉，她有些痛苦，但也很无奈，“我会尽力的……”
和于冷冷道别后，三人就打道回府了。在回去的路上，又开始围绕着案情展开讨论。
廖岩说：“从于冷冷的描述来看，这个周毅一直跟踪着于冷冷到酒吧，暴露行踪以后他就急于下手，反而失策了。”
“她第二天去接黄安丽，还特意戴了个口罩。”梁麦琦回想着那天在酒吧巷子里的情景，“难怪在巷子里如此的惊慌失措。”
“我现在可以确定，于冷冷没有说谎。”陆小瞳看着自己电脑上的信息说，“第二天，于又成的保镖一直跟着于冷冷，凌晨3点左右护送着她到达别墅区，也就是后来酒吧出事的那段时间。”
“诶？你们有没有发现，于冷冷学聪明了。”陆小瞳接着又说，“她替黄安丽结账，是为了让监控更清楚地拍到她，而结账其实是为了用微信付款，以便留下自己的消费记录。”
梁麦琦点头肯定：“确实是这样，她的经历让她改变了很多。”
“这还多亏了陈曦妈妈，和外卖小哥呀。哎，小邢被无辜杀害，现在陈曦妈妈也……”陆小瞳感叹，但她不相信事实，“廖岩，陈曦妈妈真的快不行了吗？”
“是，是肺癌。”看惯了生死的廖岩非常冷静，“上一次我们来，陈曦爸爸说还有不到一个月，也许是在新闻上看到于冷冷太像了吧，才一直撑到现在。但是这一次不同，她脖子下面出现了大鼓包，那是淋巴结转移后呈现的肿块，说明癌细胞已经扩散了，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已经回天乏术。”廖岩对病理学非常精通，从体表就能看出病症和严重程度。
梁麦琦叹息道：“于冷冷的出现，对于陈曦妈妈来说，也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愿，她可以走得没那么痛苦。”
想到陈曦妈妈即将不久于人世，大家心情都很沉重。车内也变得异常安静。
直到陆小瞳接到了贾丁的电话通知：黄安丽醒了。她要求见廖岩和梁麦琦，见不到他们，黄安丽什么都不会说。
梁麦琦脑海中出突然冒出了一堆问号：黄安丽在酒吧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她在巷子里，又看到了什么？她和周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她还在吸毒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