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重逢像一场梦，但美羊羊锁骨下的疤痕和喜羊羊冰凉的指尖都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至少某种意义上的真实。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状态？”美羊羊小心翼翼地问，手指穿过喜羊羊半透明的掌心，带起一串细小的数据流光。
喜羊晴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一段有自我意识的代码。可以短暂具现化，但大部分时间需要依附于电子设备存在。”他苦笑着展示自己时而闪烁的手臂，“像个高级点的全息投影。”
美羊羊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我家的电脑！那串代码是你留下的对不对？”
喜羊羊点点头：“系统崩溃时，我把自己分散藏进了各种终端设备。你的脑电波与我共振最强，所以能看见那些隐藏信息。”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这三个月，我一直在你病房的监控系统里看着你。”
美羊羊脸红了，想起自己在病房里那些不雅的睡姿和换衣服的场景。喜羊羊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坏笑着凑近：“别担心，我很有绅士风度地...呃，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
“喜羊羊！”美羊羊羞恼地捶他，拳头却穿过了他的胸膛。这个失败的攻击让两人都愣住了，随后同时笑出声来。
笑声渐歇，喜羊羊的表情变得严肃：“美羊羊，有件事你必须知道。”他指向自己不断闪烁的身体，“我的代码在衰减。没有主系统支撑，最多再维持一个月就会彻底消散。”
美羊羊的心一沉：“不...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可以找计算机专家，或者…”
“听我说完。”喜羊羊打断她，“沈博士的系统虽然崩溃了，但核心框架还在。它现在以碎片形式存在于深网的某个角落，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自我修复。”
月光下，喜羊羊的异色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可以反向入侵那个残骸，夺取它的运算资源来稳定自己。但风险很大...如果失败，我可能会被它吞噬，变成真正的怪物。”
美羊羊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喜羊羊猛地站起来，“那地方比你经历过的任何副本都危险。如果被困在那里...”
“那又怎样？”美羊羊也站起来，眼中噙着泪水，“我们已经一起死过一次了，记得吗？”她指着锁骨下的疤痕，“这次要么一起回来，要么一起消失。”
喜羊羊想反驳，却被她倔强的眼神打败。他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一个U盘形状的数据聚合体。
“如果你执意要冒险...”他将U盘递给她，“这里面有我编写的接口程序。它能让你意识上传到数据深渊，同时保持与现实的连接。”
美羊羊接过U盘，它在她手中微微发热，像颗跳动的小心脏。
“回家准备一下。”喜羊羊的身体开始变得更透明，“明天午夜，我们在网络最深处的门前见。”
他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在夜风中，最后一丝数据流划过美羊羊的嘴唇，像是一个告别的吻。
……
第二天晚上11:50，美羊羊坐在电脑前，U盘已插入接口。屏幕上是喜羊羊留下的简洁界面：
【数据深渊登录程序】
【倒计时：00:09:59】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早已准备好的神经连接头环。这是她从黑市高价买来的军用级设备，理论上能支持完全沉浸式意识上传。
窗外雷声隆隆，暴雨拍打着玻璃。美羊羊想起小时候怕打雷，喜羊羊总会哼一首自编的摇篮曲哄她入睡。那段旋律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倒计时：00:00:10】
【9】
【8】
...
【3】
【2】
【1】
【连接开始】
剧烈的坠落感袭来，美羊羊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无数破碎的画面从身边飞速掠过，实验室的白墙、孤儿院的秋千、血色的月亮、沈博士狞笑的金丝眼镜...
当眩晕终于停止时，她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脚下是半透明的数据网格，延伸到无限远处。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不断流动的绿色代码，像倒悬的瀑布。
“喜羊羊？”她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没有回应。
美羊羊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脚下的网格亮起微弱的蓝光。随着她前进，光芒逐渐形成一条小路，指向黑暗深处。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距离缩短，那轮廓渐渐清晰。是一座由破碎数据链构成的黑色城堡，与《无限》中喜羊晴的领域惊人地相似，但更加扭曲畸形。城堡外墙蠕动着，像是有生命般起伏，偶尔露出下面闪烁的红色警告文字。
“你来了。”
喜羊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美羊羊转身，看到他站在三步之外，穿着熟悉的黑色军装，异色瞳孔在暗处发出微光。与昨晚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实体化，甚至能看清衣料上的褶皱。
“这里是...”
“系统的垃圾场。”喜羊羊走近，靴子踩在数据网格上发出清脆的电子音，“所有被删除的代码、废弃的程序、崩溃的世界碎片...最终都会流落到这里。”
他指向黑色城堡：“而那里，是沈博士的王座厅。系统核心就在最深处。”
美羊羊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我们怎么进去？”
“走正门。”喜羊羊露出一个熟悉的疯狂笑容，“毕竟，我曾经是这里的王。”
他们走向城堡大门。随着距离缩短，美羊羊注意到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像灰烬又像数据残渣。这些东西接触到皮肤时，会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大门前站着两个守卫，不，那不能称之为守卫，而是两具由破碎代码拼凑成的人形。它们没有脸，身体不断崩解又重组，发出令人牙酸的电子噪音。
喜羊羊抬手打了个响指。守卫立刻单膝跪地，让出通道。
“这么简单？”美羊羊小声问。
“表层防御对我无效。”喜羊羊牵起她的手，“真正的危险在里面。”
城堡内部比外观更加扭曲。走廊时而狭窄得只能侧身通过，时而宽阔如广场；墙壁上伸出无数机械手臂，试图抓住经过的人；天花板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型数据漩涡。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嵌在墙里的“标本”，半融化的玩家模型、定格在惨叫瞬间的NPC、甚至还有几个残缺的BOSS。它们偶尔会眨眨眼或蠕动嘴唇，但很快又被流动的墙壁吞没。
“别碰任何东西。”喜羊羊警告道，“这里的每块砖都是饥饿的。”
美羊羊紧跟着他，突然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一扇格格不入的白色小门，上面画着幼稚的星星和月亮。
“那是...”
喜羊晴的表情变得柔软：“我们的安全屋。每次重置后，我都会在那里醒来。”他苦笑一下“现在大概堆满系统垃圾了吧。”
他们继续前进，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数据链组成的黑色球体，周围环绕着七个不断变换的屏幕，每个屏幕上都闪烁着沈博士的脸。
“核心中枢。”喜羊羊压低声音，“我需要直接接触它才能进行入侵。”
“等等。”美羊羊拉住他，“太简单了。灰太狼不可能不设防。”
喜羊羊赞赏地看她一眼：“没错。”他指向地面，“看仔细。”
美羊羊这才发现，整个厅堂的地面其实是一层极薄的界面，下面涌动着血红色的液体数据。偶尔有气泡浮上表面，破裂时发出微弱的惨叫。
“情感过滤池。”喜羊羊解释，“沈博士抽离了所有玩家的恐惧和痛苦，作为系统燃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包括我们的。”
美羊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里是数据深渊，我们的身体...”
“你的意识通过U盘连接现实肉体，而我...”喜羊羊展示自己稳定的手掌，“现在是纯粹的数据体。在这里受伤或死亡，等同于现实中的脑死亡。”
美羊羊倒吸一口冷气。喜羊羊却笑了：“害怕了？”
“才没有。”她挺直腰板，“我只是确认一下游戏规则。”
喜羊羊突然捧起她的脸，额头相贴：“听着，接下来我要你躲在安全距离。如果我失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蓝色晶体，“这是最后的记忆备份。用它唤醒我。”
美羊羊接过晶体，感受到其中微弱但坚定的脉动，像是喜羊羊的心跳。
“准备好了吗？”喜羊羊松开她，转向黑色球体。
“等等！”美羊羊从背后抱住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带你回家。”
喜羊羊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轻轻覆上她的手：“我知道。”
他迈步走向核心，数据地面随着他的脚步泛起涟漪。当喜羊羊的手即将触碰到黑色球体时，整个厅堂突然剧烈震动。
【检测到异常数据入侵】
【防御协议启动】
【清除程序加载中...】
沈博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七个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地面下的血池开始沸腾，数据触手破界而出，袭向喜羊羊。
“跑！”喜羊羊大喊一声，双手燃起蓝色数据火焰，与触手交战。
美羊羊退到墙边，惊恐地看着喜羊羊被越来越多的触手缠住。他的身体开始变形，皮肤下浮现出黑色代码纹路，就像在城堡里那次黑雾暴走一样。
“喜羊羊！坚持住！”她大喊。
【目标锁定：美羊羊】
【威胁等级：最高级】
【执行清除】
一道红光突然从主屏幕射出，直指美羊羊。喜羊羊见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硬生生扯断束缚，扑向那道红光。
“不！”美羊羊眼睁睁看着红光贯穿喜羊羊的胸膛。
喜羊羊跪倒在地，胸口出现一个不断扩散的数据黑洞。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皮肤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密集。
“快...走...”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已经扭曲变形，“我在...失去控制...”
美羊羊没有逃跑，反而冲向前，躲过乱舞的触手来到喜羊羊身边。她掏出那块蓝色晶体，按在他胸口的黑洞上。
“我不走，我陪着你…”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滴在晶体表面，“你说过要带我看真正的星空！，不能食言…”
晶体开始发光，但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更多的触手向他们袭来，沈博士的狞笑充斥着整个空间。
绝望中，美羊羊突然想起那首摇篮曲。她轻轻抱住逐渐异变的喜羊羊，哼起那段旋律。
“睡吧，睡吧，不怕雷声大...”
“我会在这里，守护你到天亮...”
奇迹发生了。随着歌声，晶体光芒渐强，喜羊羊皮肤上的黑色纹路开始退散。他颤抖的手慢慢抬起，覆上美羊羊的手背。
“...美...羊羊...？”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明。
“我在这里！”美羊羊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喜羊羊深吸一口气，突然将晶体狠狠按进自己的胸膛。耀眼的蓝光爆发，如冲击波般席卷整个厅堂。触手在光芒中蒸发，屏幕一个接一个爆裂，沈博士的惨叫久久回荡。
当光芒散去时，黑色球体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缓缓旋转着释放柔和的能量。喜羊羊躺在地上，胸口不再有黑洞，但身体比之前更加透明。
“成功...了...”他虚弱地微笑，“我接管了...核心权限...”
美羊羊扶起他：“你能稳定自己了吗？”
喜羊羊点点头，又摇摇头：“足够维持存在...但不够回到现实...”他指向变色的核心，“这里现在是我的城堡...我必须留下来控制它...”
美羊羊的心沉了下去：“意思是...”
“我自由了，但也被困住了。”喜羊羊苦笑，“至少不再是沈博士的囚徒。”
他抬手轻触美羊羊的脸颊，这次手指没有穿过实体：“而且现在我能创造稳定的接口...你可以随时来看我...”
美羊羊刚想抗议，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警告：外部连接不稳定】
【意识召回程序启动】
“你的身体在呼唤你。”喜羊羊推着她，“必须回去了，否则神经链接会永久损伤。”
“我不要丢下你！”美羊羊死死抓着他的手。
喜羊羊突然吻上她的嘴唇，短暂却炽热：“回家等我。”他塞给她一块新的蓝色晶体，“带着这个，我会找到路。”
美羊羊还来不及回应，强烈的拉扯感就席卷了她。喜羊羊、城堡、核心...一切都在飞速远去。最后的画面是喜羊羊站在蓝色核心前向她挥手，嘴角挂着那个她最熟悉的、带着一丝疯狂的笑容。
……
美羊羊在电脑前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窗外已是黎明，暴雨停歇，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
她颤抖的手摸向胸口，那里挂着一条不知何时出现的银色项链，坠子是一颗小小的蓝色晶体，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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