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像粘着厚厚的胶水，想睁却睁不开，白茫茫一片中我仿佛看到了阿树，也许现在我只有在做梦的时候看到他，我想起了爱尔兰的那些时光，想起了平庸也不平庸的日子，想起了那年平安夜他予我的温存，也想起了圣三一教堂的惊喜。想着想着，有湿湿的液体滑过我的脸颊，浑身燥热不安。
早上醒来，我感觉我浑身的骨架都快散落了似的，眼皮也特别酸沉，努力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我的身上盖着陌生的白色棉被，紧张地看了看棉被里面，我竟然什么也没穿地睡了一整晚？
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包房，天花板的角落有黑黑的污垢，靠着窗户摆着一台旧的木质书桌，昨晚的这个人枯坐在书桌前，他把一枚戒指举在空中，盯着它看了不知道多久，戒指闪烁了下银色的光芒，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留给我的是好看的侧颜。
我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去摸自己的右手无名指，空的！这家伙....
"哎！还给我，那是我的！"我心里很是不满，指着他喊着，紧接着，我找到了床下我的衣服裤子，慌忙穿了起来。
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仍然盯着戒指看，像在欣赏绝世瑰宝，不慌不忙地说着:"它，对你一定很重要，是不是？"
"是！"我生气地向他摊开手掌，"快点还给我！"
他这才把视线转到我的身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戏谑地挑起一边的嘴角:"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说完马上立刻速度还给我！"我看着他不温不火的态度，实在耐不住急躁。
"你先答应我，我才说。"他竟然卖起了关子。
没办法，我只能把心软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接着，我看着他替我戴回了我的无名指，俯身轻轻地亲了一下它，用看似深情的眼眸注视着此时慌乱的我，轻声说:"和我交往。"
一团火瞬间攻上我的耳根子，我甩下两个字:"无耻！"刚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肩膀被他用力扳了回去，紧接着，我被他整个人压倒在床上，那张似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近得我仿佛能看到每一个细微的毛孔。
"别想逃...."
锋利的眼神直直地刺了过来，像是有预谋，又像是....我不知道，或者说我假装不知道，我把头撇了过去，冷哼:"我不认识你。"
"哈，昨晚你可没这么说哦，怎么？那么快就忘了？要不要我让你恢复记忆？"说罢，他往我身上一阵猛蹭。
我立刻阻止——"等一下！好，好，我答应你！起码，起码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答应你总行了吧？"
他停止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粗暴行为，冲我满意地笑了笑，仔细看，笑起来的模样与阿树并不是同一个，我心里竟有一些失落。
我与他在那个房间分别。我坐上了早班车回家，我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疲惫地头靠着窗户，懒散地看着外面。或许，我答应他只是因为他真的和阿树有几分神似，我想留住那份气息，这样我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还存在于我的世界没有离开过。
至于别的.....
不可能！
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出租屋楼下，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老公"？我什么时候存的？我正纳闷着接起来:"喂？"
"看到我给你的备注了吧，还那么没礼貌？"
卧槽！是这家伙！
"你....你什么时候....."
"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他在电话那头戏谑地冷笑声，"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握紧拳头，恨不得穿越过去打他，狠狠地说:"你别这么肉麻兮兮的喊我，我有名字，我叫何麓！你给我的什么备注？为什么不备注你名字？"
他在听过我发飙的怒吼后镇定地说了句:"森...我叫森，森林的森...."
森...
"呵，小可爱，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我的故事，我也会知道你的故事以及....."他没有再说下去，电话就挂断了。
我想把"老公"改成"森"，发现我的手机密码被人设定了，无法修改，我内心涌起一堆不文明用语，但也没辙，沮丧地推开门，赵青禾正坐在地上看着ipad，吃着瓜子，ipad里的音量特别大，伴随他时不时地狂笑，简直是噪音。
我没理他，把包扔床上，四仰八叉地倒下去，闭上眼睛，他忽闻动静便关掉了ipad，凑过来问我:"怎么才回来？昨晚去哪了？我十二点到家你竟然不在，不像你老大爷的作风。"
"不提了。"我闭着眼说话。
"去风花雪月了？"他暧昧地凑近我，一脸坏笑，"嘿嘿，我懂的，我有时候也会去，但是那些女人脏，奉劝你别上瘾...."
"你小子给我安静一分钟！"我受不了，冲他喊着。
他果然闭嘴了，昨晚的羞耻经历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就说话的模样，我敢确信他不是阿树。
"好了，一分钟到了，我继续说咯，"耳边又传来这家伙聒噪的声音，我不想去说了任由他说话，"我想跳槽，跟我女朋友去她的城市工作，她爸妈在一线城市，那里生活环境好，工资待遇肯定也高...."
我闭着眼睛无情打断了他的幻想:"很累的，你以为在一线城市混就很舒服？别做梦，你啊，还是好好的在这里做着吧，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没那么大压力，房租还是我俩平摊，二线城市没什么不好。"
"哦？大叔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说说看呗...."他说完这句话，我的胳膊感受到一丝冰冷的潮意，睁开眼看到他拿了一罐冰箱里的可乐碰了碰我的胳膊肘。
我接过，"呲啦"拉开了拉环，喝了一口，透心凉，然后我说:"十年前的自己也是和你一样对生活充满希望充满幻想，一直以为大城市会有利于我的发展，可以赚大钱，但是真的到了那里，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两点一线的生活、高额的房租、冷漠的同事，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努力撑着度过了一年，还是准备来我朋友这里生活，再苦再累也有个伴，你说对吧？"
他托着腮，像是努力思考着我说的话太过沉迷:"似乎有点道理.....可是没有经历过的总是充满希望不是吗？就像没有得到过的总是最好的是吧？"
我一口气喝了一大罐可乐，胃里撑得难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或许等他经历了才会明白我说的话，轰轰烈烈的生活并不能持久，他还想说什么被我阻止了:"得，甭说，我想睡觉，你要今天没约会就给我安静点，谢谢。"
尽管鹿舒绵亏欠了我整个童年，但是我依然很爱她，我不会比鹿幸安差。我休息天干完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午觉醒来，便心血来潮地提着一些水果零食去看看她还有那个臭小子。
她开门看到我的一刹那，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人仿佛年轻了十岁，她热情地招呼我:"小麓，小麓来了，快进来！"
"我来看看你，妈，喏。"我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摆在茶几上，"趁新鲜的时候吃昂，哦，对了，幸安呢？"
"幸安！"她冲里屋喊着，然后对我笑着说，"这孩子就爱睡懒觉，每天都能睡到下午，真是的...."
我抬手冲她摆摆，再示意她小声:"我去看看。"
鹿舒绵这么一喊，里屋都没人出来，看来这小子还在梦周公呢，我轻轻推开他的房门，惊呆了——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大尺寸的一体机，耳机挂在了显示屏上，再仔细看，摄像头、麦克风、甚至职业比赛的主播转椅，该有的直播套装基本他都有了，我不禁惊叹，这小子来真的了。
我朝床上隆起的床被看过去，他睡得很沉很沉，我绕到他的床头，半张脸窝在被窝里，头发像一团杂草似的交错凌乱着，枕头边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定格着游戏画面，段位升级到了钻石三，还有"金牌辅助"的称号。
我莫名地心疼这个孩子。
不由得伸出了手指，轻轻地帮他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没想到他翻了个身，随后睁开迷蒙的双眼，朦胧的声音里略带沙哑:"哥...."
我宠溺地轻笑:"还在睡呢？"
他朝我这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没办法，每天直播到十二点，结束了洗个澡睡觉。"
我问:"你都直播些什么？"
"最近都是游戏直播，白天玩的人少所以改在晚上七点，平台根据时间每个月给我不固定的工钱，不过日子也算过得去啦....."说着说着，他睁开眼，冲我笑了笑，"哦，对了，哥.....上回我拍你的视频火了...."
"然后呢？"我懒得去猜，尽管我心知肚明。
"今晚跟我一起直播吧，完成你要说的话？"
"别想！"我当机立断地拒绝了，"我没有腹肌，那个只是说着玩的。"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献丑，完全不可能放开，哪怕下一秒就会火，我只想平静地过日子。
"今天晚上....直播我哥露脸....嗯....顺便露几秒你们想要的腹肌...."他完全没在听我说话，自顾自地在手机上敲着字，我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标题，写完了发表成功，抬起头冲我比了一个胜利手势，露出了两颗小门牙:"嘿嘿，搞定！今晚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呗，开播了喊你啊，哥。"
我无语了。
当晚，我被迫营业，眼睁睁地看着他熟练地做好一切直播准备，直到他摁了开始键，我那张虽然不帅却还挺耐看的脸映现荧屏，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直播的样子，有些小激动。
直播间里开始跳出一些观众，看来是一直关注着他的粉丝，一收到他的直播通知就第一时间来了。
看把这孩子兴奋得:"来了来了，欢迎[吃兔子的萝卜]来到直播间.....哇！[失巷旅人]也来啦，欢迎欢迎...."然后他蹭了蹭我的胳膊，对着懒散又高冷的我小声地提醒，"快，快，自我介绍...."
我象征性地笑着挥挥手:"hello大家好，我是.....他的.....哥哥，嗯....真实姓名不便透露，就这样。"
弹幕应接不暇——
"你好你好，帅哥！[微笑]"
"你是小幸幸的男朋友吧[狗头]"
"肯定是，我们懂[狗头]"
....
我完全来不及看，都是些什么话，我憋红了脸没出声，也就鹿幸安在那儿不厌其烦地解释一通，最后把锅甩给了即将睡着的我——"我哥说要秀腹肌，你们快看！"
"我真没腹肌....."我连拒绝的语气都有气无力了，熬不过弹幕的一片赤诚热情，也熬不过鹿幸安苦苦哀求的小眼神。
也算是给足他的小面子吧，我这么想着，慢慢地站了起来，非常缓慢地把上衣解开，露出了一半的肩膀，再慢慢地撩开了一半的衬衣，另一半肚子被遮挡着，我觉得这招"犹抱琵琶半遮面"反响挺大，我只看到弹幕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翻滚，还有好多礼物向我们飞了过来。
"哇塞！"
"这锁骨[色]"
"再往下啊[狗头]"
.....
一群颜色爱好者，我顿觉羞耻，立刻往前耸了一下肩膀，衬衣顺势穿了回去，也就这个小动作又让弹幕更加疯狂，与此同时，点击量猛涨！
我冷哼一下，转眼看向鹿幸安，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嘴巴微张，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像被石化了似的，我推了推他，他这才醒过来:"哥....你太那个....那个啥了.....天哪！我太爱你了！以后直播就喊你！你看看你看看那些人给我刷的礼物——"说着，拽着我胳膊指了指不停刷礼物的弹幕。
"大型表白现场吗？"
"我截图了我截图了你们谁要[狗头]"
"我我我！"
.....
"无聊。"我有些受不了这群人，站起身对鹿幸安说，"我去帮妈烧菜吧，你记得来吃。"
"啊？哦，哦....."他随便看了我一眼，又忙着与直播间的观众聊起天来了。
我摇摇头，走到厨房，正巧看到鹿舒绵在煮饭，我过去——"我来吧，妈。"
她没有抬头，手里的活也没停下，说道:"不用不用，你难得来一次，你多去和幸安聊聊。"
我翻了个大白眼:"他啊，正忙着与直播间的粉丝拉家常呢。"
"直播？"
"嗯，说是一个月平台会不固定给钱，只要保持自己的热度就行，具体的我也不懂，哈哈。"我说着，拿起一边的砧板，把水池里刚洗过的菜甩甩干，整齐地放在了砧板上。
"那玩意儿.....能挣钱不？难怪这孩子这些天神神秘秘地，还买了好多快递，那把椅子你看了没？好大一个....玩个电脑还要那么大一个椅子？"她不停地发着牢骚。
我无奈地笑笑:"哈哈，那是主播专用的游戏椅子，说是能给上分带来好运的椅子，哈哈哈，您就甭管了。"
"啥？上坟？给谁上坟呢？这孩子...."
"....."我想解释一下，却又给咽了回去，只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认真地切起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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