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岚脸色苍白,低颂着古老的篇章,同时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吐出的字句。
“后意云荒已安,屡次进言,力阻帝麾兵海上。帝斥其为妇人之见,终不纳。怒,去岁不入东宫。”
“经年海国平,鲛人尽没为奴。空桑人畜之,去眼剖骨,以获其利。东市长年闻悲泣呼号之声,而贵家争相购之,巨贾日入万金,叶城由此兴。”
真岚眼眸低垂,那一瞬间,瞳孔中似乎漫上无尽的厌憎和恐惧。
沈南歌见此,缓缓抬手,覆盖上真岚的手背。
真岚反手将少女的手握在手心,继续道:“后居于宫中,闻此终日郁郁。忽一日,见宫女捧宝珠一串为晨妆,玲珑滴翠,光照一室。”
“后垂询,宫女对曰‘凝碧珠’,为匠作剜鲛人目而成。后握珠泪下,愤而至帝前,以珠掷其面,叱曰:”此非人所为!妾为君妻,终不能共享如此天下。”
“乃归于族中,亲自点兵将往苍梧之渊,欲释龙神归海,帝怒不可遏,发兵急追。”
“后奔至苍梧之渊下,欲开金索而力竭,见帝提剑至,知不可为,乃大笑,咒曰:“阿琅阿琅,愿吾死而眼不闭,见如此空桑何日亡!”语毕,自尽而亡。”
“帝悲不自胜,乃集白薇皇后之力,镇于苍梧之渊下,为龙神封印。”
“而星尊帝携后土神戒,罢兵归朝。依大司命之言建伽蓝白塔,独居塔顶,停息干戈,终身不复踏足云荒。”
说罢,真岚看向少女,嘴角缓缓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所以,以后不要再内疚了,即便百年前,你不曾跳下白塔,空桑终究在劫难逃。”
“因为,后土的力量,为了封印龙神,已经在苍梧之渊,被消耗殆尽了。”
真岚松开手,露出自己掌心上,少女纤细手指上,闪烁着光泽的后土戒指,对着苏摩示意道:“而如今,只有作为后土之主的白凛,才拥有解开封印的能力。”
“既然要抹去,为何不彻底一些?偏偏还要让历代皇太子知道,真是可笑?”
苏摩神色随着文字的书写,而变换了无数次,然而,终究是内心的怀疑占了上风,苏摩冷笑着质疑道。
“那是告诫……”真岚眉间染上一丝悲凉,嘲讽道:“星尊帝立下规矩,让世代空桑皇帝必须以白族女子为妻,却又让他们,谨记帝后内乱。”
“既然如此,世代让白族女子为妻,又是为了什么?”沈南歌不解,“这样不是故意造就无数因猜疑而生的怨偶么?”
“是惩罚。”这一次,回答了少女疑问的是苏摩。
“是惩罚……”真岚点了点头,低声回答:“害死皇后让他无法释怀,星尊帝相信轮回,后土的力量不会消失,惩罚,会落在皇族后裔身上。”
“他等待着,苍梧之渊上,锁龙井中,那柄被封印的高悬利剑落下的一天。”
说到这里,真岚忽然握住了少女的手,“那日你跳塔,那份倔强和不认命正让我想起了白薇皇后。”
“所谓的白薇皇后转世,或许是大司命当时为了遏止青王继续擅权的借口,但是,你可能真的是后土选中的人。”
不,她真的是白薇皇后的转世。
沈南歌抬手摸上自己空茫的双眼,因为,她的眼睛,是星尊帝对白薇皇后的诅咒。
这……就是轮回么?
千年前,为了海国,白薇皇后与星尊帝拔剑相向,千年后,空桑的太子妃同样为了鲛人,放弃了‘空桑太子妃’这样尊贵的身份,从白塔跃下,在逃避中,任凭空桑陷落。
想到此处,沈南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忽的有恐惧冒出。
百年前,且不说她身负陨丹,无法轻易动情,就说她为了一个男人,赌气之下跳塔,置生死于度外,这种事就够不可思议了。
她才不是那种满心只有情情爱爱,会被爱情冲昏了头的人。
那时的她,就好像,魔怔了一般。
是因为轮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