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草药味的房间内,有一方桌案,其上静静摆放着一盆兰花,那盆兰花,叶片修长,翠色欲滴,透着勃勃生机。
一缕幽微的兰香悠悠地飘散开来,轻盈、缥缈,丝丝缕缕,怡人至极。
沈卿踱步至桌案前,微微俯身,她伸出手,精心挑选了一枝,指尖轻捻,轻轻折下,然后,放在了雾姬夫人枕边。
做完这一切,沈卿拎起一旁木凳,走到了离雾姬夫人最远的角落,缓缓落座。
“宫唤羽是用什么打动夫人的呢?”
沈卿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悠悠回荡。
床榻上雾姬夫人却毫无动静。
沈卿仿若没有看到这一幕,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雾姬夫人一向将羽公子视作亲子,那么,能令你背叛羽公子的,与宫唤羽合谋的,大抵只有您真正的亲人……”
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沈卿的话。
“你知道些什么?”
雾姬夫人坐起身,神色冰冷的注视着沈卿。
“在向别人提问前,总要先付出些什么吧,”沈卿微微挑眉,姿态闲适,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我很好奇,夫人都知道些什么?”
雾姬夫人淡淡道:“我知道,曾被沈姑娘认定无法苏醒的人,醒了过来。”
这话中的深意再明显不过,她已然洞悉,给宫鸿羽、宫唤羽下毒之人正是沈卿。
沈卿自然听出了雾姬话里的弦外之音,不慌不忙地回道:“不错,我认定无法苏醒的人,来日,皆能苏醒过来……”
包括,老执刃。
雾姬瞬间捕捉到了沈卿未尽之言,眸光骤闪。
“说起来,我与雾姬夫人同被‘无名’所伤,”沈卿啧啧道:“雾姬夫人伤得可比在下重多了!”
雾姬夫人针锋相对道:“我已半老徐娘,自是比不得姑娘惹人怜爱。”
“夫人这话可是折煞在下了,”沈卿皱了皱鼻子,无辜道:“或许,那无名是顾及在下不似雾姬夫人般,出身不凡?”
“说起来,夫人的名字当真有趣,茗雾姬,姬无……”
沈卿低声喃喃,声音虽轻,却似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刺向雾姬夫人的隐秘之处。
雾姬夫人的眼神瞬间一冷,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有些危险起来。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空气仿若都凝固了起来。
沈卿也不再言语,身姿微微紧绷,谨慎地防备着。
然而,出乎沈卿意料的是,雾姬夫人久久没有出手。
沈卿挑眉,“我以为雾姬夫人会做些什么。”
雾姬轻笑道:“‘无名’都不舍得对姑娘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况且,若是伤她的人不是无名,那沈卿的伤,同样会惹人怀疑,若沈卿将她的身份说出去,只会自找麻烦。
“毕竟,我们二人同被‘无名’所伤,姑娘的伤,可是比我轻得多,”雾姬双眼微眯,意味深长道。
“或许正如夫人所说,在下足够貌美,惹得那‘无名’怜爱!”沈卿轻笑一声,将话题揭过。
“听说,宫尚角曾怀疑雾姬夫人乃是无名,此番受伤,却能助夫人洗刷冤屈,也算幸运啊!”
“只是,”沈卿话锋一转,抛出了新的话题,“说起来,雾姬夫人怎会惹得宫尚角怀疑呢?”
“自然是如姑娘一般,收到了歹人的传信,不同的是,姑娘被引到了议事厅,而我却……”
雾姬说道此处,忽然一怔。
那夜,她收到了无锋密信。
密信上写了一个地址,信中称那个地址有她弟弟没死的证据。
她按照地址找去,却发现了一把新打的剑,那剑薄如蝉翼,分纸断发,正是她父亲的手艺。
而在剑旁还放着一封信。
信中说,要想她的弟弟活命,就必须帮助无锋找到无量流火。
事关弟弟的安危,她一时关心则乱,根本来不及深思其中的蹊跷。
可如今,被沈卿这一番话勾起回忆,细细想来,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将她调走,使得宫尚角怀疑她。
而事关无锋,她又不能说出信件内容,自然也无法自证清白。
偏偏她并不清白,她不能放任宫尚角去调查她的身世,因此,她只能与宫唤羽合谋。
而宫唤羽的目的,恰巧便是无量流火。
她的伤又与沈卿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昔日打伤月长老与沈卿的人,便是宫唤羽。
那么将她调走之人,会不会也是……
“真奇怪,”沈卿面上浮现一抹怪异的笑,“雾姬夫人作为老执刃的妻子,老执刃应当调查过你的身份吧,只是,雾姬夫人不相信宫门执刃的能力,反而相信……旁人。”
雾姬抬眼看向沈卿,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你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反悔么?”雾姬不再同沈卿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跟那个‘旁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吧?”
沈卿依旧神色从容,她莞尔轻笑道:“事关亲人,无论真假,雾姬夫人都会想要赌一赌吧?”
“那姑娘与我说这些又是何用意?”雾姬追问道。
“只是提醒夫人,”沈卿语气严肃道:“与虎谋皮时,应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雾姬夫人闻言一愣,像是没想到沈卿会这么说。
良久,她缓缓启唇,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困惑。
“姑娘既知是与虎谋皮,为何还要……”
“因为,”沈卿垂眸道:“我也拥有,即便以生命做赌注,也要去追逐的存在。”
“是……自由么?”雾姬夫人看着沈卿,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兰夫人。
温柔、清冷,却无情。
她忍不住为宫子羽抱不平,“子羽那般喜爱姑娘,姑娘便没有半分动容么?”
沈卿抬眸,忽而轻笑,“老执刃也对兰夫人很好,不是么?”
雾姬闻言轻叹。
“那,便祝姑娘得偿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