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漫卷的喜堂里,沈卿在“一拜天地”的呼声中睁眼,喜帕边缘的流苏垂落眼前,将世界滤成一片朦胧的绛色。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刚触到喜帕边缘的流苏,一只修长的手便轻柔地裹住她的手腕。
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是李莲花独有的、混着草木清香的暖意。
“花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浸在红绸里,在喜帕后散成一片雾。
“嗯。”李莲花的声音从喜帕另一侧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该拜堂了。”
檐角的琉璃灯笼突然被全部点亮,千盏朱红在夜风中晃出层层涟漪,像一片燃烧的云霞。
李莲花立在烛火下,月白长衫外罩着簇新的绛红喜袍。
沈卿抿了抿唇,望着眼前模糊的红色身影,那抹灼目的绛色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烧得人心尖发颤。
“这一次,卿卿不用怕,会有人来打断我们的婚礼了,”李莲花突然收紧手指,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像擂鼓。
“卿卿,我们断不会有缘无分。”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仿若承诺一般,在静谧的喜堂里荡起回音。
沈卿恍然想到白日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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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沈卿盯着自己投在案上的影子,那道单薄的轮廓被烛火拉得老长,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
“在……‘梦’中,我们成亲过三次,可每一次的婚礼,都没有完整的进行下去。”沈卿斟酌着措辞。
“我很怕,怕我们有缘无分,怕我们的婚姻便是分离的序章。”沈卿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喉间泛起涩意,
“所以,不成亲好不好?”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我们这样不好么?”
“那只是梦……”李莲花的拇指在她手背轻轻画着圈,像在安抚受惊的小鹿。
“那不是梦……”沈卿用力摇头。
那是她与司凤的过去。
顿了顿,沈卿补充道:“花花知道的,我们的梦……预示着未来。”
“我不想,拿虚无缥缈的名分去赌我们的未来。”沈卿抬手抚上李莲花抚着她脸颊的手,紧紧握住,“我想与你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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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李莲花望向她时,那眼神太过坚定,又或许,是她自己内心深处,同样渴望着一场圆满的婚礼。
当司仪再次喊出“一拜天地”时,她跟着那抹绛红色屈膝,绣着银线的裙裾在地面铺成涟漪。
“二拜高堂。”
司仪声落,她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满庭萤火不知何时聚了过来,在月光下凝练成两团模糊的人影。
沈卿指尖微颤,忽觉荒唐。
他们竟在一场虚妄的仪式里,演着圆满的戏码,以祈求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愣神间,她下意识垂眸,却瞥见李莲花已一脸虔诚地屈膝跪下,墨发垂落如瀑,发间系着的鲜红发带肆意铺散在青砖之上。
刹那间,沈卿心里泛起一阵别样的滋味。
她望着眼前的李莲花,望着他那专注又郑重的模样,突然就觉得,这场看似虚妄的梦境,或许不全是假的。
“夫妻对拜。”
喜帕被温柔扬起,李莲花的指尖托住她下颌,指腹擦过她颤抖的唇角。
他拇指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卿卿,礼成了。”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月光。
千盏灯笼在夜风中晃出层层涟漪,像一片燃烧的云霞漫过整个庭院。李莲花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承接整个世界的光。
“就算是梦,我也要在每个梦里,把‘白头偕老’说给你听。”他的声音低哑,却像刻进石碑的誓言。
她将手放进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