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影透过雕花窗棂，在长老院的青砖上织成斑驳的网。
沈卿垂眸盯着眼前三足铜灯，灯芯爆响时溅起的火星，恰如她此刻的怒意。
她正在湖畔采药，却被宫门之人劫来。
“在下昔日曾帮助诸位许多，诸位这般将在下强邀至此，怕是要让江湖人笑宫门忘恩。”沈卿面对高坐上首的三位长老，袖中指尖已掐入掌心。
“我等邀请沈姑娘前来，实在是走投无路。”月长老的银须随叹息颤动，“执刃大人、角公子、远徵公子皆对姑娘情根深种……”
花长老重重哼了一声，“说到底不过是些儿女情长！我宫门以刀立世，何时这般拖泥带水，依我看，就该……”
雪长老拽了拽花长老的衣袖，玉扳指在火光中温润如昔，“姑娘也知，我宫氏一向血脉单薄，三位主事者若再这般执念深重……”
他声音渐低，“还望姑娘念及旧情。”
沈卿垂眸望着自己映在青砖上的影子，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青瓷瓶，“此乃在下所配制的忘忧，可令人忘却过往所有记忆……”
花长老拍案而起，“荒唐！执刃大人若失了记忆，宫门防务怎么办？”
“药效可解？”月公子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雪水。
“三月为期。”沈卿回道：“三月后记忆复归。”
雪长老忽然叹气，袖口拂过案头，“那便如此吧。”
他看向花长老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补了句，“三个月的时间不长，我们可以暂时控制，不至于使宫门生乱。”
花长老重重“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反对。
月长老叹气摆手，“那便将药掺入执刃与尚角的百草萃吧，只是远徵精通药理……”他看向沈卿，“还需劳烦姑娘亲自送药。”
顿了顿，月长老看向月公子道：“沈姑娘离宫数载，怕是连徵宫的路都记不清了，你且送一送沈姑娘吧。”
月公子起身带路。
沈卿抬步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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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外飘起细雪，月公子的靴底在青砖上碾出细碎的响。
沈卿望着他挺直的脊背，忽然道：“谢谢。”
月公子忽然驻足，雪片落在他肩头，很快融成水痕。
“我知道，在长老院你是故意那么问我的。”沈卿继续道。
“不必谢我。”月公子别过脸去，雪片落在他的衣摆，很快融成点点水痕。
很快，两人到了徵宫门前。
月公子驻足，“到了。”
“多谢。”她伸手推门，木门“吱呀”声里溢出淡淡药香，混着细雪的清冽，在廊间荡起一圈圈涟漪。
月公子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铜灯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像无数双伸出的手，在风雪里徒劳地抓取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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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宫内药香扑面。
宫远徵垂首盯着案头药方，指尖捏着的血竭正滴下赤红粉末，在雪白宣纸上洇出不规则的圆斑。
“远徵弟弟都已经长的这么高了么？”沈卿的声音混着细雪落地的轻响，在耳边回荡。
宫远徵猛地抬头，“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我想见你，”沈卿抬步上前，倚进宫远徵怀中，仰头望着他骤然收紧的瞳孔。
“所以，吻我。”沈卿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他浑身一颤。
血竭从指间滑落，在她月白衣袖上染出点点红痕，如同她此刻眼尾的艳色。
然而，鼻尖陌生的药香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宫远徵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自嘲。
“你又想做什么？”他低声叹息，却将她抱得更紧，指尖掐入她腰间，像要将十年的执念都揉进骨血。
“我想知道，”沈卿踮起脚尖，指尖勾住他后颈，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冰凉的皮肤上，“你会不会忍心拒绝我……”
宫远徵只觉喉间发紧，再也控制不住，低头重重吻住那抹让他辗转难眠的唇。
药香在舌尖炸开，甜里带着刺人的辛辣。
是啊！
即便知晓她心有算计又能如何。
他从不忍心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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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宫外的细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公子背对着门站在廊下，手中握着的长刀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沈卿走出门时，他转身替她拂去肩上的雪，指尖触到她袖上的血痕，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带你离开。”
两人朝着山门走去。
“他是个怎样的人？”月公子忽然开口，声音被山风吹得零散。
“什么？”
沈卿一愣。
是她离开的太久了么？
总觉得宫门的人说话云里雾里的。
月公子轻叹道：“昔日，我常觉姑娘温柔，最是心软，可姑娘离开后，我才明白，对所有人都温柔的人，才最是冷漠。”
“如今，姑娘的温柔多了一丝锋利。”
“没想到，姑娘这般冷漠的人，竟也会炙热的爱上一个人。”月公子转眸看向沈卿，“他……很好么？”
沈卿驻足，望着远处渐晴的天空，嘴角不自觉扬起，“他很好。”
“他正直勇敢，总想着锄强扶弱，他还很善良，便是伤害过他的人也愿意原谅。”
“他是个很好的人，”沈卿忽然皱眉，“可我一向最讨厌这种傻子，明明自己都顾不好，还要管别人的闲事。”
“最重要的是，他太聪明了。”
“我最讨厌聪明人。”
“轻易便能看透我的内心。”
“我不喜欢他每一处的‘好’……”顿了顿，沈卿垂眸道：“可我依旧喜欢上了他。”
月公子眼底浮现一抹苦涩，却又很快褪去，无人察觉。
“那，祝姑娘能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谢谢，”沈卿扬声笑脸，“也祝你……”
“不必祝我。”月公子打断道。
他大概能猜到她口中的祝愿。
但他……
永远也做不到。
月公子微微一笑，“姑娘快些下山吧。”
“你心爱的人……还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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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夕阳像泼翻的蜜，将青石板路染得发亮。
云雀端着青瓷碗穿过堂口，铜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越的响，抬眼便见斜对角木楼的朱漆门楣上挂上了新牌匾。
“莲花医馆，”云雀低声念叨一句，便再不关心。
“云妹妹，来两碗馄饨！”这时，熟悉的嗓音混着晚炊的烟火气飘来。
云雀抬头，只见医馆门帘一挑，穿青衫的男子扶着位白衣女子走出，暮色给两人衣摆镀了层金边。
“卿姐姐！”云雀手中的瓷碗险些打翻。
云为衫也从后厨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沈姑娘。”
“在下乃是莲花医馆的账房，”沈卿倚着木柱轻笑，“日后若有乡亲头痛脑热，还望二位多帮衬着传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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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崽崽，但好多人都要求我再把云之羽的人拉出来溜溜，索性就改成云之羽番外了。
难得的Happy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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