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断,驿馆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
锦觅与涂山璟相对而坐,烛芯在瓷盏中明明灭灭,将二人身影投在素白屏风上,恍若浮动的水墨画卷。
“借设宴款待‘旧友’的名义,助我结识赤水氏的人?”锦觅眼尾微挑,唇角噙着半缕轻笑,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
“青丘公子倒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烛火映得她眸中流转金芒,三分调侃里藏着七分锐色。
她早知这死狐狸心机深沉,却不想连替她筹谋时,都要拐个弯儿扯上沈卿——以‘旧友’为由设宴,这狐狸,分明是想趁机见姐姐。
不愧是狐狸,就是心眼多。
涂山璟端坐在竹椅上,如青玉雕成的君子像,月白衣袖垂落如静水无波。
闻言,涂山璟不卑不亢地颔首,“若锦觅姑娘觉得唐突,此事就此作罢便是。”
涂山璟声音清润如泉,仅在‘作罢’二字上稍作凝滞,可扶在竹椅扶手上的指节却不自觉收紧,衣料被攥出细密褶皱,泄露了几分刻意压抑的忐忑。
“公子说哪里话,”锦觅忽然展颜,将茶盏往案心一推,釉面与木案相碰发出清越声响,“青丘公子这般费心为我筹谋,我感激还来不及。”
锦觅托腮望着涂山璟,故作赞赏道:“青丘公子才貌双全,不知是多少大荒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若姐姐能得青丘公子托付终身……”话到此处故意拖长尾音,却在瞥见对方眼底闪过的微光时骤然冷下来。
锦觅垂下眼眸,转移话题道:“只是为何定要三日后?”她指尖叩击着桌案。
“我知锦觅姑娘另有要事,此番途经轵邑城必不会久留……”他望向窗外如霜月色,“但此地烟柳画桥、碧水琼楼,景致独绝。”
“沈姑娘向来钟情山水,若能在此多留几日,想必会十分欢喜。”他顿了顿,声音染上缱绻温柔,“所以,璟私心想着,为沈姑娘争得几日闲情。”
“青丘公子有心了。”锦觅垂眸轻笑,茶雾氤氲中却掩不住眼底的凝重。
这狐狸,果然步步筹谋。
倘若,姐姐当真对他动了心……
指尖骤然掐进掌心,案上烛火恰在此时“噗”地爆了灯花,将满室月色染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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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案几上,沈卿趴在桌案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青瓷茶盏。
窗外月色如水,却难掩她眉间的愁绪。
她已想好了说服防风意映的言辞,可关键是——该如何见到对方?
难道要等辰荣府的邀约?
可若是没有涂山璟的撮合,她怕是连辰荣府的门槛都摸不着。
“难不成,要去找涂山璟……”她喃喃自语,指节抵着太阳穴轻按。
忽然敲门声响起,抬眼望去,木门上投着个提着琉璃灯的窈窕剪影。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锦觅的笑靥裹着灯暖涌进房来,暖黄光晕裹着她月蓝衣衫,像捧着团温柔的月光。
“姐姐还没休息?”琉璃灯的光晕映得她眼眸明亮如星,夜风吹动衣袂,泛起轻柔的涟漪。
沈卿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觅儿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听闻此地烟柳画桥,景致独绝,姐姐素爱山水,若能游览一番,想必会十分欢喜。”锦觅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灯,眼中满是期许,“所以,便迫不及待来邀姐姐明日同游,不知姐姐可愿意?”
狐狸对心上人的关怀,当真是贴心,只可惜,现在这份‘关怀’是她的了。
沈卿顿时眼眸一亮,可随即又露出犹豫的神色,“玉山的行程……”
“父王尚未昭告天下庆典的日期,我们在此耽搁几日无妨。”锦觅语气温柔坚定。
江山万里,怎及眼前人展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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