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鎏金般的日头斜斜漫过紫金宫的飞檐,在汉白玉栏柱上投下斑驳光影。
沈卿刚转过九曲长廊,便见防风邶斜倚在汉白玉栏柱上,绛红袍角被风掀起,扫过栏边新抽的竹枝。
他指尖转着片竹叶,见她走来,唇角倏地勾起,一抹浪荡洒脱的笑意爬上脸庞,“沈姑娘莫不是又要去做善人?”
“正是,”沈卿微微一笑,眼尾弯出温柔的弧度,“公子可要再兼个伙夫的差事?”
防风邶低笑出声,“若能换得沈姑娘一句谢,当个伙夫又何妨?”他直起身子,绛红袍角掠过竹枝时,惊落几滴晶莹的露珠,“走吧,莫让雏鸟们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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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喧声如沸,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沈卿在老字号酒楼前驻足,尚未开口,掌柜的已哈着腰迎上来,身后伙计抬着座小山似的食盒,食盒上描金绘着精美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掌柜的殷勤地说道:“姑娘无须付钱,我家少主早吩咐过,姑娘行善积德,咱们小店理当添份香火。”
“少主?”沈卿指尖捏着碎银顿在半空,“这铺子,莫非是涂山氏的铺子?”
老板忙不迭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说道:“正是正是,我家少主向来乐善好施,听闻姑娘的善举,特意交代要备得精细些。”
沈卿闻言不再推辞,指尖轻轻一挥,便将那沉甸甸的食盒收入荷包,动作优雅而利落。
“昨夜之事,今日那位青丘公子便知晓了?”防风邶侧目看向沈卿,忽然轻笑出声,“不愧是青丘公子,当真是消息灵通。”
沈卿瞥了他一眼,转身迈进斜对面的成衣铺,铺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色彩斑斓,布料柔软。
沈卿正要开口,谁聊铺子的掌柜见了她,立刻满脸堆笑,捧出数十件衣裳,每一件都正合孩子们的身量。
“这间铺子也是涂山氏的?”沈卿语气带了几分无奈。
“姑娘慧眼如炬!”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条街从南到北,半数铺面都属涂山氏。”那语气里满是对青丘公子的敬佩仰慕。
沈卿收下衣裳,又拐进街角的书馆,果然,掌柜的一见到她,便如同迎接贵客一般,赶忙捧出数本启蒙书籍。
“青丘公子果真心思缜密,做事周全,”防风邶倚着木架,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卿将掌柜捧出的启蒙书籍一一收进竹篮,“我以为你会拒绝。”
“既是善心,我为何要拒绝。”沈卿转身又从书架上挑了几本医书,“况且,这是对那些孩子们的善心,我有什么资格替他们拒绝。”
“善心?”防风邶一愣,随即轻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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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屋的破门吱呀作响,沈卿刚放下装着书籍的竹篮,便见果果趿着露趾的布鞋跌跌撞撞扑来,像团沾着草屑的小毛球。
“慢些,”沈卿赶忙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接住小女孩。
果果却忽然惊惶地缩回手,盯着沈卿衣襟上的黑手印,眼里浮起水光,“对不起,果果太脏了。”她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果果不脏,”沈卿笑着用袖口替她擦去鼻尖的灰,动作温柔得如同春风拂面,“脏的是衣裳,不是我们果果呀。”
“姐姐已经给果果买了新衣服,”她从竹篮里取出件绣着小黄花的布衫,领口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咱们一会儿就把脏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果果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春潭里落进两颗星星。